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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情思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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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往西,悠悠哉哉走了三四日,期间因小日子造访,初樾总是打不起精神。
在一处小城的客栈落脚后,初樾径直扑向不算柔软好在也不硬的床铺上,小腹的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的呻吟,脑海里一片混沌。她后悔极了忘记小日子,没在初宅多待几日,只能走没多久就寻个住处歇着。
她面色苍白,青笙的脸色也不好看,那日他从她身上嗅出血腥味,登时愣住,僵着脸默不作声用法术探查她的身体,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然后他问出了声,还略带急迫的想为她疗伤。
在之后,他就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
过了几个时辰后,他才真正相信她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并不是受伤。只是,他看着她痛得冷汗涔涔,时不时痛吟几声,竟有点不可捉摸的心疼。
“青笙,我饿了。”初樾疼过一阵,感觉舒坦了些,饿感如潮水般涌现。
青笙愣怔的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泛红的眼睛,眸内一汪盈水,一眨也不眨的,似乎蕴藏着乞求和期待。
“青笙?”
“嗯?”青笙回过神来,起身道,“吃包子吗?”
不想吃包子啊,可是青笙好像认准了她最爱吃包子,经过城镇时总是买上一纸袋,虽说省了不少其他干粮,但一旦时间久了就干硬的包子实在算不上好吃。
初樾脑子转了飞快,想了想说:“不吃包子,你去楼下找肩上搭毛巾的人,要两份粥菜。”
“好。”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初樾打了个呵欠,蹭蹭被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青笙亲自端了木托回来,轻手轻脚放在桌上,走到她旁边,倏忽间望见她的睡颜。
他在人界已经待了月余,几乎称得上寸步不离,自然常见她的睡颜。然不知为何,这样看着,他的心忽而又不平静起来。
“很疼吗?”他自有记忆一来,就缺少痛感,无法理解能让一向生龙活虎的娇俏女子变得虚弱的痛楚,他抚平初樾眉间褶皱,深邃的眼眸中掠过忧虑。
不知睡了多久,初樾昏昏沉沉抬起头来,往窗外一瞧,已是暮霭沉沉。她艰难的跪坐起来,环顾一圈房间,竟然没看到青笙。
“青笙?”她唤着名字起身,踩着绣鞋在窗边瞅瞅,又打开门站在二楼往楼下大堂看,俱不见人影。
她忽然就慌了,习惯了青笙在目光所及之处,一张眼左右寻不到人还真是很少。她呆坐在床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手腕间的‘情丝缠’。
触摸手腕闭目冥想,先是一片白雾,而后豁然开朗,远远能望见气盈丰泽的宫殿,她张目望去,还瞧见了一行行裙纱飘逸的神女。
猛然睁开眼睛,初樾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青笙,竟然真的是九天上的神?
刚想着,青笙就从窗外闪进来,他手里捏着个小白瓷瓶,倒了一粒丹药放在手心,捧到她面前,温声道:“吃。”
“……”初樾无言的瞪着他一如既往俊美的面容,半晌后说,“青笙,你是天界的神?”
青笙颔首,大掌又轻轻一抬,示意她吃。
初樾捏过来,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填,那丹药入口清凉润体,刚刚吞咽下去,竟然从腹中升腾出暖意,驱散了折磨她许久的疼痛。
“咦?我不疼了,这是什么?”
青笙闻言,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是灵丹,有止痛的效果,据说还有其他,只是我没听清楚。”
初樾点头,又想起方才那茬,拽着他的衣袖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天界的神?那这岂不是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是神或不是神,有那么重要吗?”青笙见她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心神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她腮边软肉。
初樾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还在纠结他的回答,她瘪唇道:“当然重要,我小小的一个人界凡女,竟然召唤了个神做灵,那跟你对比一下,我岂不是很没用?”
“没有,你已经很好了。”青笙不喜听她贬低自己,与他来说,她是他在人界见到最好的一个女子。
初樾哼哼道:“你承认了,你果然是天神,天神不是很忙吗?那你过些日子就得回去了吧?”
青笙刚想承认的言语一收,“你很期待我离开?”一向温和的嗓音里含着微不可查的暗沉。
“唔,若是让旁人知晓,你会很麻烦,而且对我们来说繁琐的任务和寻灵事宜,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很烦闷吗?”初樾也不知心底隐隐的酸涩是何缘由,索性置之不理。
青笙眼里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殆尽,蹙眉道:“很有意思,我不会离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初樾却忽觉欣喜,她轻咳一声掩盖住情绪,摇头晃脑地说:“随你,但是可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我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青笙眉间成峰,十分不喜这个话题,转身将粥菜端到床边的案几上,“吃。”
“等等,能被我一介凡女召唤来,你应当只是天界最小的天神吧?”
青笙毫不犹豫的颔首,“是,快吃,早些休息。”
“好。”初樾笑眯眯的捧起碗,也不管粥早就凉了,大口大口的吃下肚腹。
见她吃得香,也没有这两日的萎靡,青笙眼神染上柔色,食指蜷起,动作轻柔的拭去她唇边粥渍。
他刚触到唇边柔软,两人俱是一怔。
初樾有些不自在的垂头扒粥,碗里空了也不自知。
“还想吃?”青笙低笑,将碗从她面前抽过来。
初樾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顺手揉了揉耳朵,讶声问:“你你你,你居然笑了?”说着,她也笑起来。
“笑?”青笙望着她粉唇上扬的弧度,原来,这就是‘笑’。
天色已经彻底被黑幕席卷,被他‘天神’的身份震惊后,初樾很快在脑海里罗列出灵是天神的好处,起码有人罩着她了,不对,是有天神罩着她了!
初樾越想越开心,剪水双瞳弯若皎月,在床上打起滚来。
“有天神来了。”青笙不忍打扰她怡然自乐,然那股气息已经越来越近,再不提醒,她又要说‘形象没了’。
初樾一个打滚跪坐起来,惊讶地问:“天神?天神来做什么?找你?”
“不,我是来寻初姑娘的。”一道柔婉的声音在房屋里响起,两息后,点点萤光凝结出婀娜身影。
初樾忙正襟起身,“天神寻我何事?”
容月神女正要朝青笙行礼,被后者忽暗的眼神震慑,忙收回要屈膝的动作,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随意点了点头。
初樾不懂天界礼仪,点了点青笙问:“神女认识他?”
“……不认识。”青笙帝尊天界谁不识得,但方才青笙帝尊的那个眼神,分明是让她装作不识。
“哦,”初樾表示理解,天界神那么多,只是微末小神的话的确不会认识很多其他神,“不知神女驾临所为何事?”
“想让你寻一个人。”
“寻人?这对神女来说,岂不是很简单?”就是戏本子里说的挥挥衣袖的事儿吧,怎的还要她来帮忙?
容月神女接话道:“本座被禁在天界,只有神识,尚不能在茫茫人海中寻人,所以,想劳烦初家女帮忙。”
“可有指尖血?呃,我不清楚初家的术法对天神有无用处。”初樾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指尖,有些犹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做天神的生意,也不知那些口诀、术法能否用得上。
“有的,”容月神女取出一瓷瓶递给她,婉笑道,“若是不能也罢。”
送走神女后,初樾才哀愁的自言自语道:“这是亏本生意吧?”
“不是。”久不做声的青笙指了指她身后的床铺。
初樾转身一瞧,被她翻滚的不成样子的床铺上赫然有几颗圆润的珍珠。
“哇,发财了。”初樾惊笑,甩掉鞋子扑上床,紧紧的攥着那几颗珍珠。
视线终于舍得从珍珠上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小心翼翼的将珍珠手在贴身的小布袋里,回头就看见青笙坐在圆凳上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又想起青笙碰触她唇边的动作,嗫嚅着问:“嗯……你认识这位神女吗?我方才不好意思问。”
“不认识。”九天之上天神众多,仔细想来,他能认出脸的天神也不过一个巴掌。
初樾看他的眼神带了些许同情,她方才能感受倒那神女的威压,可青笙却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小神,想来在天界的日子也不算很好过嘛。
青笙被她的眼神看得挑眉,不禁问:“你又饿了?”说着,从百宝袋里摸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她。
初樾无言,她在他心目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吗?
“不过,为什么包子还是热的,你何时买的?”初樾咬了一小口,热气扑腾在面上,带着浓浓的肉香。
“用点法术就好。”青笙轻描淡写地说道。
初樾咀嚼包子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地问:“那前些日子,为什么给我吃凉包子?”
“我以为你喜欢,但是今天你不舒服,不能吃凉的,是那个叫‘小二’的人说的。”青笙认真道。
“……你赢了。”
初樾攥着珍珠睡了一整夜,即便是翻身,那两只手都没有舒展过。早早就起的青笙神色莫测的盯着她白皙的手指,蓦然有将那些珍珠扔了的冲动。
这些细枝末节出现的感觉太过陌生,青笙凝神想了许久,趁着初樾还未醒,返回天界,一刻也不耽误的去寻星罗。
星罗正在擦拭他的那些宝贝琉璃花,见他回来,只懒懒的问:“不是刚走?”
“问你一点事。”青笙面色肃然,显见不是小事。
“这么稀奇,来,我听听你要问什么。”星罗帝尊已经记不清上次青笙如此认真的问他问题是何时了,兴致盎然的停下动作,眨眼间转到他面前。
等青笙话音一落,脸色古怪许久的星罗先是认真问他:“若是那个女子被人害了,你当如何?”
青笙眼神转冷,声线微寒,“没有这个假如。”
“不过是个……哎,你去哪儿?”
“让元泽准备些补身丹药,不要沾染太多神气。”青笙淡声道,起身离开。
星罗帝君摇头,高呼一声:“青笙,你这是陷入情爱中了。”
只是说了假设,就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急慌慌的赶回那女子身边,由此可见,千万年没动过心的青笙帝尊最终还是栽了。
他在天界耽搁不过片刻,人间天色已大亮,初樾捧腮靠坐在窗户上,满脸落寞。
“怎么了?”青笙快步走到她身边,轻拽她的发丝。
初樾看到他,脸上一喜,蹦跳下来拽住他的领口,“我以为你回天界就不回来了。”
“不会。”青笙手指微动,很想碰触她。
“哼,我只是不想刚有‘灵’才月余就不见了,会被姐妹们嘲笑的,”初樾转了转灵透的眼珠,故意凶巴巴的拽住他的衣袖,“走了走了,等了一早上,我都饿了。”
在客栈里磨了一日,又到了夜黑风高时。初樾寻摸了个偏僻的地方,准备寻魂。
夜风清凉,青笙站在树的阴影处默不作声,深似幽渊的眼神凝视着闭眸认真默念口诀的初樾身上,未动分毫。
情爱是何物,这般心心念念一个人,就是深陷情爱?
一丝若有若无的鬼物气息从林子深处传来,青笙狭长的眼睛眯起,伸手在初樾身边划了道保护障,一缕神识迅速闪进深林。
洁白的鞋面轻踩过满地的枯枝落叶,青笙一双冷眸盯着树影,眼神化为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树影处飞去。
“你是何人?!”
只听得‘咻’的一声,从树影中分离出一团黑影,伏在地面,黑气四溢,等黑气完全散去,它就完全消散在天地间了。
“你认识莲照?”青笙薄唇轻启,没有一丝情绪。
黑影颤了颤,“是我们国主。”
“你且回去告知他,莫要再招惹此女,”青笙稍顿,“除非他想以鬼罗国为代价。”
他微微抬手,四溢的黑气缓住,那团黑影忙不迭的消失在林中。
鬼罗国王宫,莲照闻言,摆弄着手中的金团,漫不经心地问:“他可有报上名姓?”
“不曾。”
“那你可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看清了。”
莲照抬抬下巴示意右边的长袍男人去翻看黑影的记忆,长袍男子照做后,顺手将黑影完全抹杀。
男人跪在莲照的脚边,低垂着头,任由莲照将蕴着黑气的手掌覆在他头上,过了几息后,莲照收回手,似笑非笑,“又是那人。”
“墨峥,取来笔墨。”
莲照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这人看着像是天界之人,但那张脸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的,让他想在其上划几刀,或是彻底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