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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生活生活(3) ...

  •   陈要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我看了下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九点多了。

      不知道哪位哲人说的,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有道理了,每次吃二十块以上的大餐我就觉得时光飞逝指缝太宽。我伸着懒腰准备回去。

      陈要从餐桌抽了张纸擦手,不缓不慢对我说,“去江大逛逛吧,反正还挺早的。”

      “早?我现在可不能跟读书那会比,动辄熬夜通宵,再困一管雀巢就可以恢复活蹦乱跳了,现在少睡一会脑袋里跟塞了浆糊似的,只能看着电脑上的字活蹦乱跳。”

      “有那么夸张吗?邱阿姨?”他憋着一脸坏笑问我。

      “一边去,比我大半岁的老叔叔。”

      “走吧,叔叔带你重返二十岁,上次在学校里对你太凶了,这次善待你一下,反正明天是周末,又是圣诞节,你又不上班。”

      正常来说,我们是没有正常周末的,学生的周末正是我们业务繁忙的时候,但是赶上圣诞节了,外教要赶着过圣诞节,所以我们就沾洋节的光了。

      “哎你当时为什么脸那么臭啊?”我好奇地转过头望向他,一眼就看到参差不齐的胡茬和凸起的喉结,还有乳白色灯光下轮廓清晰的脸,我竟然有一瞬间失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蠢。我当时想我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同桌了三年。”他撇撇嘴。

      好吧,我回神了。

      “还不是你神来一吼的功劳。”我气急败坏。

      “是是是,我的错,以后好好补偿你,毕竟你切身为我们做了这么精彩的表演。”陈要忍不住笑,整个人在光影之中非常柔和。

      真实怀疑我今晚吃的火锅里被加了酒,不然怎么会有一种醉了的感觉?我有点别扭,转过头去,挥挥手,“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了。”

      “我又没有大肆宣扬,你不用脸红成这样吧?”

      “这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瞧见了,我刚刚脑子里有个灭口的方法一闪而过,把自己激动得热血沸腾,一不小心脸红了。”

      “就知道黑我。走吧逛逛去。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走走走!”我推着他。

      我们沿着人行道就着昏黄的路灯往江大走去。人行道上铺了一层黄色的枫叶,江城冬冷夏热,很多人说江城像是北方城市,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这是不对的。

      北方的冬天来得仓促而猛烈,风呼呼狂扫而过,一夜之间,落叶堆积了好几层,都来不及变个颜色,就像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毫无预兆地积劳成疾,倏地一下,牺牲了。

      江城的冬天就像小学生想要炫耀老师给的奖品,不断刻意给予提醒,生怕别人不知道或者忘记了。时而刮个寒风,时而下个冷雨,穿插在有阳光的日子里,总之你能感受到它的循序渐进。叶子变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就像一个涂料工在完成一个不算浩大的工程,一寸一寸地进步着,但是一天与一天之间也没有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只是某天某瞬间你看到叶子黄了,落了,铺了一地,你才意识到这个不算浩大的工程竣工了。

      冬天是有明显区别的,更不用说夏天了,温和的钝热和濡湿的闷热是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我逗留过许多城市,体验过各种气候,令我最留恋的却是江城这种并不完美甚至极端的气候。

      陈要说习惯不是喜欢,可是习惯让人留恋,让人留恋的怎么会是不喜欢的呢?陈要的手机用的是拼音全键,他不知道在我们这种用拼音九键的人的手机里喜欢和习惯是在同一个方格上的。

      陈要曾经说我和肖闵都是敏感的人,不同于肖闵外张型敏感——感知周围人的情绪做到善解人意体谅他人,我的敏感是内敛型的,一感知到外界对我有不利的东西就缩进龟壳把自己妥善安放。我当时谢谢他把自私说得这么清醒脱俗。

      其实我从是个薄情而怯懦的人,自保意识强得很,每天嘻嘻哈哈得过且过的样子,其实都把失望攒在小本本上就等着年终算账呢。

      以前和陆然在一起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崇拜他,爱慕他,却始终无法习惯他。

      和他在一起,我常常是正襟危坐,察言观色,和他有过严肃的甜蜜,也有过克制的争吵,却没有嘶声力竭的质问,我能感受到有一层透明的隔阂存在我们之间,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是每当我不小心撞上去都挺疼,这也许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吧。

      他渐行渐远渐无书,我不闻不问不坦荡,两个人就走到了尽头。

      分开后去了义乌,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我厌弃,每天都往市场跑,找客户,拉订单,陪着客户在酒吧喝到深夜回到住的地方吐得天旋地转。

      那一阵子,我无比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虚伪,讨厌自己的怯懦,讨厌自己的自卑,我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心里恨不得怼天怼地怼空气,却一次次戴着虚假的笑脸曲意逢迎。

      后来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在那里待了半年,完全陌生的城市,完全陌生的脸孔,异域街头洋溢着不同的笑脸被熏陶了太久,工作做得越来越好,我才渐渐恢复成一个会用心笑的人。

      这段插曲不为人知,我也永远不想拿出来晒太阳了,就埋在心底吧。

      再后来去了巴塞罗那,在那里待了三年,林子大了,见得多了,整个人变得很宽容,虽然还是不够勇敢,但觉得二十二岁所遭遇的狼狈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可以很好的避免的,那些灰尘扑面的缺失和遗憾原本可以有一种更美好的呈现方式。

      六月的一天在街上看到一个背影很像很像陆然,跟着他走了三条街被发现,他猛的一回头,用西语问“你干嘛?”

      我看着那张和陆然完全不同的亚洲轮廓,泪流满面,封存了四年的记忆翻滚而来,把那个陌生男人吓得不轻。

      后来就想回来了。正好肖闵要结婚,就办理了辞职,彻底回到了江城。

      贼心不死的结果就是死得更透。

      被陆然亲自告知结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住着陆然的那一扇门永远关上了,钥匙沉进了深海,去向不明。

      我们走着走着就进了江大东大门附近,江大临着东湖,一架宽桥横跨东湖,桥两岸路灯在水光里形成一柱,微微荡漾着,像一根根刚刚出锅的泛着油光的油条,我脑补着上面冒着腾腾热气继而我吹了吹咬了一口,好脆。

      “你想什么呢?你还记得这附近的一家麻辣香锅吗?”陈要的声音飘起来,把我越过太平洋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是那个江大的学姐和学长开的,听着很像盗版重庆香锅的,丛清香锅?”

      我们刚来的时候,学校东门附近有一家超级文艺的麻辣香锅,老板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后来才知道是江大艺术学院的学长学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因为学姐爱吃麻辣香锅,但是口味比较挑剔,学校附近的的香锅店没有一个吃得合口味的,所以学长假期去专门的店里学了一个月,回来就买下了这家店,招募了几个店员,张罗起来了,有事没事就去做主厨,因为手艺过硬,后来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生意好得不得了。于是学长学姐毕业后就全力经营这家店了,并且把店面重新装置了一番,非常文艺,非常有范了,一到节假日门庭若市。

      因为学长姓丛,学姐名字有个清,最后一结合起了一个很盗版的名字。

      “是啊,你去阿根廷那年他们结婚了,今年他们刚生了个女孩子。”陆然回答。

      真好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比下雨天的姜茶还暖人心脾。

      “羡慕吧你?”管他呢,我是很羡慕了。

      “你知道吗?学姐最开始是不喜欢学长的,她高中时候喜欢他们那一届的理科状元,当他是小太阳,奈何架不住学长死缠烂打拼了命地对她好,最后终于把她感化了,你看他们现在在一起过得多好。”

      “真的吗?好棒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学长是‘雅舍’的另一个投资人,经常一起抽烟喝酒来着。他每次喝醉了就跟我讲一遍他们的爱情故事怂恿我,每次喝醉了就打电话喊老婆来接他,还不忘醉醺醺地跟我秀恩爱。这几年没少吃他们的狗粮,成吨成吨的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要报仇,从早到晚,怕什么,等你结婚了,秀回去,所以你得抓紧找媳妇啊。”我惦着脚尖,费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啊。”陈要倒是答应得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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