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好难》泠溟

7、月鱼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把今年产的卵都给你，然后送给那些不守信用的鲛人，换什么蓝宝石？”

　　“我已经和其他几位鱼姐姐都商量好了，换回来的宝石珍珠大家平分。”

　　时值正午，暖洋洋的阳光倾泻在海面上，我和清溟坐在衡月身上，同她谈判。

　　衡月是一只有近千年修行的翻车鲀。因渔民误认为翻车鲀躺在海面是游泳技术不高而翻倒，不知道翻车鲀是在晒太阳。为了显示自己的游泳技术高超，便起名一字谓之为“衡”。她认为自己没有头身分差的身姿圆润似月，且寄生在身上的海洋生物在夜间会发光，便起名一字谓之为“月”。

　　阳光照在衡月宽大的一面的身体上，许多海鸟先后赶来啄食她身上各种寄生物，我作为一条淡水的小鲤鱼，看到海鸟飞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衡月安慰我:“别怕，海鸟不吃淡水鱼的。”

　　清溟听后笑了:“说不定海鸟想换换口味呢。”

　　衡月终于对她忍无可忍了，一下子把清溟颠下到海水中:“别对着小鲤胡说八道！”清溟没念避水咒，掉到水里一下湿透了，她艰难地爬上来扒拉着衡月，还念着避水咒和除水咒。

　　幸好清溟此刻还没有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低声下气地提议:“好姐姐。我们五五分嘛，其它的鱼姐姐都是五五分的……”

　　衡月:“六四分，要不你产卵。不要叫姐姐，我这年龄都可以当你奶奶了。”

　　清溟:“……好，但是去鲛人那不一定骗得到什么好东西。”

　　衡月:“我相信你这颠倒黑白的神棍能做到的。那些鲛人王族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不用你骗，直接把蓝宝石双手奉上呢。”

　　“要不你把小鲤留下当人质吧，回不来我一口吃了她，也是大补。"

　　清溟:“哎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度保护她，她都六百多岁了，回了陆上不是你吃他就是他吃我的，也该让她见见风浪了。”

　　衡月听了叹了口气:“……你不也还是个小孩。”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下去装鱼卵！…阿鲤也别愣着了，她那五寸厚的皮里不知道有多少寄生虫，别坐着小心被传染。”

　　“清溟！这是海洋寄生虫！她是淡水鱼！”衡月怒不可遏，直接拖着我和清溟垂直向下。

　　“哇哇你游得这么快干嘛！”

　　“你居然觉得翻车鲀游得快？是谁当年坐二殿下身上来去鲛人族领地回来直呼再来一遍？”

　　“啊这…那是在阳光照得到浅海嘛。”

　　“你们怎么不在龙域玩久一点，吃完接风宴在龙域里逛逛不好吗？”

　　“逛逛你就吃不到我们打包的新鲜爽口十全大补海妖套餐了，毕竟还是要提点见面礼嘛。嘻嘻。”

　　“…确实是挺好吃的，也只有龙域的监狱里有这些法力高强、修行多年的海妖了。”

　　“我看你是因为想怕染公主吧。”我插了一句嘴。

　　“哪有…我明明是怕柒殿下来缠着你不让走哈哈哈哈。要不你干脆去当个王妃吧哈哈哈哈……”

　　我白了一眼这家伙，扭头不说话了。

　　她自讨没趣，转头去和衡月聊天了。

　　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讲个不听，看着从浅海到深海越来越少的鱼类。我出神地想，这些海里的鱼虾蟹，谁能有机缘巧合可以走上修行的道路呢？它们又能走多远呢？我走上这条路又是因为什么呢？我还能走多久呢？

　　清溟能走多久呢？我们又能相伴到多久能呢？

　　“阿鲤，别愣着，到地方了，下来装袋吧。”

　　突然听到这句话，吓我一跳，但扭头看见清溟那张滑稽的笑脸，突然觉得心安。

　　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我们还在相伴地走下去。

　　在海底，扒开茂密的海草，在一个小坑里，堆满了一堆近亿颗金黄色的鱼卵。

　　我和清溟拿着两个大袋子，各装了满满当当的鱼卵，再封袋施法，就变成小小的绣囊，放在我两边的衣袖里。

　　“那麻烦衡月姐姐载我们到鲛人地界的边缘了。”

　　“不麻烦不麻烦。”

　　深海的黑暗和安静给人一种深深的压抑感，于是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清溟的袖子。

　　难得的是，这次清溟没有对我嘲笑一番，反而是一脸凝重地看着我:“阿鲤，你要不要就留在海里呀。”

　　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我一条淡水鱼怎么留在大海。我总不能每天靠着避水咒活着吧。而且我就在这，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鱼跃龙门。”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这是假的吗？”

　　我侧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她，看见她瞳孔里我不可置信表情的倒影。突然间，我感到深海海水冰冷得渗入骨髓。

　　为什么说要和我分开？

　　“不是玩笑，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我知道上一任的龙王陛下就是鱼跃龙门。因此当时的龙王陛下把独女许配给了他。”

　　“龙族最看重的两点，无非力量和血统。他们这次

　　对我们夹道相迎，是因为我在百年前那场恶战展现了令他们认同的实力。”

　　她突然转身把脸凑过来，笑得就像春日里绽放的花，露出像小孩子讨要糖果和夸奖的表情，说:“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这个时候，衡月突然加入我们的对话:“我知道鱼跃龙门相关的一些事，小鲤要不要听？”

　　清溟听了这句话，十分欠扁地说:“衡月你正好当个媒人哦，说不定以后你就是龙族的座上宾了。”

　　但是我们俩都没理她。

　　“嗯嗯，我很想听，谢谢衡月姐姐。”

　　“龙族很看重血统和力量，特别是王族。但即使是近亲结婚，血统也会越来越稀薄。所以他们需要血统纯正的同族——鱼跃成龙而拥有绝对纯净血统、强大力量的龙与之结亲，近而生育血统接近上古的拥有纯净血脉的未来龙王。”

　　“鱼越龙门是一件相当罕见和宏大的盛事。上位龙王陛下越龙门时，天降暴雨、雷声轰轰、海水翻涌，龙门便是那水与电在高空边缘交触而成的那一线。有所准备的群鱼都努力往上跳，越是向上，越是抽筋剥骨的折磨。大多数鱼不是受不了疼痛而逃离，就是修炼不精而死在上跳的中途，唯有陛下，有幸能够剔除鱼的肉身，唯余一丝神识越过龙门，在电闪雷鸣中终获龙身。”

　　“鱼跃龙门千年难遇，有幸观得此景更是难上加难，这鱼跃龙门之景也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她曾亲眼目睹。”

　　“太痛苦了吧……”清溟倒吸一口凉气，凑过来拉紧我的手。“阿鲤你别去了，反正在我身边也不愁吃穿，别去受那个苦了。”

　　“恩，那我们在一起就好。”

　　在这寂静黑暗的深海，一群泛着荧光的小鱼从我们眼前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