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录》雪千狐

13、人间生活

　　第二天石应舟一行人一走，李月萝就开始领着‘陶宝’忙前忙后。
　　陶宝是一年前自带本领通过泰安山的初试成为初入弟子的。陶宝的本事很有意思。他有一个紫色锦囊，里面装着六张人形纸片，不怕火烧不怕水淹，可随法术幻化人形，一个个都与陶宝一模一样，就是遇酒会现原形。
　　陶宝还给每张纸片取了名字-----二宝、三宝……七宝，他自己就是‘大宝’了。每个人形虽无五脏六腑，却如常人一般能思考，且个性不一。陶宝说，这只是自己身上的特点被分身们给放大了而已，比如现在被留下的三宝，性格幼稚爱八卦，独独钟爱风月小说。
　　李月萝本来想留下最稳重的二宝，被石应舟阻止了，因为待入弟子的考核在即，陶宝不能把力量最高的留在这儿，因此作罢。
　　三宝和李月萝都是不通俗物的菜鸟，幸而有管家李帮衬。
　　李年过五旬，在李家从小长到大，还算忠心耿耿。他告诉李月萝，别看这一大家子人口不少，但是人心隔肚皮，各位姨娘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着呢。
　　李月萝一一记下，按照她现在的逻辑，三宝反而是她最信任的人。毕竟自己从小不在这里长大，家里以前还有李鹤仪主持，牛鬼蛇神都收敛着，现在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心怀叵测的人一旦发狠，还不把自己活吞了？
　　三宝说，石应舟走时留了话，按照安抚人心、发丧下葬、清理资产、打理门户的流程走。
　　所以李月萝一搭好灵堂，便把家里几位重要的长辈全请到灵堂，准备‘安抚人心’。
　　李鹤仪祖上都是几代单传，父母一过世就没什么血亲了。一直以来因为子女缘薄，直到五十岁妻妾成群，也没个一男半女，所有婴儿全是早夭。眼看子嗣无望，才跟谢九做了交易，欺瞒鬼神，假造牌位，留了李月萝一条小命。
　　当然，这些只能是李月萝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她还不会傻到到处宣称自己有判官墨。她最后威胁阿和做了一个补偿，让阿和连夜给全家人的梦都下了咒，更改了头脑中的事实。于是大家都以为李鹤仪是突发疾病而死的，至于锦簇则根本没这个人，什么判官墨、李月萝失踪的事都通通忘记了。
　　很快几位姨娘就来了，李月萝让丫鬟仆人都出去，只留了李。三宝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四处乱晃打发时间，他和李月萝早已对好台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合计好了，应该不会有意外。
　　李鹤仪的结发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因为生了李月萝，李鹤仪就把三姨娘扶正，结果李月萝才出生，亲娘就去世了。还有十一姨娘，半年前沉疴不起，年纪轻轻也撒手归西。
　　李鹤仪本着娶妻娶贤，娶妾娶色的传统，姨娘们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二姨娘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捧着手帕擦着眼泪，悄悄的观察李月萝的脸色。这个女儿，虽说看着长大，实际相处时间不长，自己又只是个妾，说将她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而且娘家那边已经传了信来，让她分一笔遗产尽快回家，侄子马上要娶媳妇儿了，正是缺钱的时候。
　　论辈分，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现看李月萝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再三思量下，二姨娘还是决定先开口，“大小姐，老爷走得突然，也没留下个话。这一大家子也没什么人可以主事的，你看……你看……”
　　二姨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主要目的，一屋子人也无外乎都是这点儿想法，谁也不敢先开口，好不容易有了二姨娘这个出头鸟，又是个绣花荷包，不免有些暗恨。
　　十姨娘年过二十，才进门两年。想想自己年纪轻轻守寡就一腔的不甘心，就算李月萝这个半大的孩子愿意给自己养老送终，自己也不想在李家白白蹉跎大好年华。
　　想着想着心里一横，银牙一咬，“大小姐，我才进门没两年。原本也说不上话，可是，可是，”十姨娘迅速地酝酿了悲伤的情绪，拼命挤了两行清泪，“老爷一去，我就没了依靠，心里实在害怕。按规矩，我们给老爷守节是应该的，可是大家也都是有父母的人，也要给父母养老不是。”
　　她故意用了“我们”、“大家”，想引起其他人的支持，同时表明了存有相同心思的可不止自己一个。
　　其他人也是买账，话题一开，各位姨娘的眼泪说收就收，半分悲恐的情绪也没有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讨价还价。甚至有人搬出了黎国的律法，表明妾侍也是有遗产份额的，生怕自己地位低分少了，七嘴八舌吵得李月萝脑瓜子疼。
　　李月萝傻眼了，她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么个局面，自己准备的一车话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说，眼看着姨娘们越说越激动，越吵离自己越近，都能看清楚七姨娘脸上的雀斑了，慌不迭地去看管家。
　　管家年纪大了，根本就不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的对手，自己又是男人，不好上前拉扯，只是在旁边高喊着“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垂手作无力状。
　　李月萝有些后悔让三宝出去了，虽然他只是个分身，没什么法术，但好歹能施个禁言术什么的也好啊。
　　八姨娘一个健步冲到李月萝面前，梨花带雨哭得正欢，胭脂都被泪水糊成了面团，“大小姐，我出身不好，又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全是我的错，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当妓女也不是我自愿的，她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啊......”
　　四姨娘冲过来，居然打了八姨娘一巴掌，速度之快，李月萝愣是没拦住。“贱货!一脸狐狸精样子哭给谁看！也不知道你给老爷使了什么妖法，把你个丧门星娶回来，你还我孩子！”嚎完一阵两人又扭成了一团。
　　李月萝对这一大屋子女人间的爱恨情仇实在没什么兴趣，眼见着姨娘们弱风拂柳的身姿已经荡然无存，光明正大地开始发泄多年以来的怨气，李月萝想着趁还没死人，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李月萝环顾四周，挑了离自己最近最趁手的七宝瓶往椅子上一站，抡圆了手臂朝柱子奋力一砸，砸得是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瓶子虽然无辜，效果倒是不错，姨娘们骤然安静，见李月萝发了火，推推搡搡地还是放了手。
　　此时，李月萝的尊敬之情已经喂了狗，居高临下地站着，用看残羹剩菜似的眼神藐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