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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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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亮光充斥了整个房间,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焚着的细香时不时升起缕缕细烟。
她只觉朦胧睁眼时,自己守着的男子已起身而坐,斜倚于软榻之上,玄袍半敞,而那黑眸,正盯着自己。
忆起那日他的舍生相救,她只觉仿佛他又是千万年前的那个弋胥了。
恍惚间,神色迷离,只欣喜唤道
“阿胥。”
而自昨晚醒后,弋胥便再未能入眠,这数日来,发生的事太多,怪异的感觉愈强,有许多问题无从参破,又有许多记忆无处追寻。正在那将抓住片刻细碎的印象之时,又有自脑髓深处而来的刺痛之感。
可每当他一看到身边的女子,又莫名的心安。
想唤人把她带去偏殿歇息,却又不忍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最后竟就这般,只是定定地瞧她睡了一夜。
“你认得我?”
初闻女子唤自己的名讳,只觉心口一热,仿佛如有何物注入般充实。
可弋胥深刻地知道,自己并不认得她,甚至,仿佛从未见过她。
那又何来舍身相救的冲动呢?
弋胥也无从知晓。
“听闻佛儒上仙唤过你的名字罢了。”
本以为他又是他了,终又能回到当初。可当暮沚触碰到弋胥的眼眸的那一刻,无尽的黑暗,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眼中映着的苍白的自己,此般不含一丝情意。
当初的弋胥,怕是再也寻不回了吧?
暮沚的眸色暗了暗,兀自笑道,极尽悲凉。
“此般相唤着实不妥,姑娘还是前往偏殿休息吧。”
“那好,告辞。”
弋胥冷冷的话语只是萦绕在她的心头。
若他执意令她离去,她也定不会强留。
只是一夜屈膝,半跪在榻旁,双腿早已麻木,勉强起身之际,却是一个酿跄。
正当后仰之际,弋胥环腰而拦,另一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藕臂,只觉她柔弱无骨,极轻。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便有无尽之物自记忆深处升腾而起。
或许是阳春三月,梨花正盛,有淙泠流水之声,莺莺鸟鸣之啼,此处灵气极盛,芳草鲜美,蝶舞翩迁,一派好光景。
“你怎如此愚笨,连跳舞都不会。”
“你可曾见过哪一个男子会水袖舞的?”
“我就是想教你嘛。”
“阿胥花容月貌,他日一舞,定能倾倒众生了。”
迷雾深处,只见若隐若现的身影,男子挺拔,女子娇小,女子欢愉地围着男子喳喳地嚷着。虽看不清面目,却有清风拂面之感,惹得人不禁喜爱。
而她身侧的男子,怕已经盛怒了吧,却又不忍苛责,只有宠溺地笑着,任由她闹。
可只一瞬,场景却倏然变换。
迷雾尽散,清泉骤竭,万花枯萎,千树凋敝。
女子已不见踪影,徒留男子独自寻觅。
而这男子……仿佛是自己?
待弋胥急切地想要看清些许,这些画面便即刻破碎。
随之而来的,是心中剧痛。
至回神之时,他仍拉着暮沚。
“冒犯了。”
来不及多想,弋胥便松开了怀中女子,正了正衣襟,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眸中的慌乱及心中异样之感。
暮沚只是惊异,他如此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抓住。
她在他脸上寻找着,一切一切都是过去的模样,可为何,那双眸子却丝毫不同。
而正当她怔然不知所措之时,只觉身子一沉,脚下一轻,便向后仰去,养伤并无几日又常日夜照看弋胥此刻亦为孱弱之躯,而殿内有玉阶数十,如若摔下,定又负伤几许。
可暮沚觉得,自己触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一头撞上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龙舌草之味。
佛儒的眼神忽闪,神色十分复杂,接下暮沚后,只是无奈向高位处的人投去一眼。
暮沚见来人为佛儒,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好听的男音截住了问话。
“姑娘先请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众婢女,抬有流光轿立于殿前。
此刻的弋胥只是微闭双眸,再不看任何事物。
见此,暮沚便踏上了轿子,向芣苢后山深处而行。
而从始至终,她都不知,弋胥的视线都未曾在她身上移开。
到底是如何一段前尘往事?
“你认得她?”
淡淡的嗓音自高位传来。
“从前识得罢了。”
佛儒自殿下拾级而上,随手捡起恰才女子肩头滑落的长袍,再将弋胥周身的背角掖了掖,随声应道。
“哦?我怎不知?”
听闻如此,弋胥便来了兴趣。一睁眼,便打趣问到。
“何时乘我不注意结识了美人儿,竟也不告知我。莫不是对那姑娘有了不可告诉我的心思?竟这般藏着掖着。”
望着此时神采奕奕的弋胥,佛儒只是一怔,随后又有酸涩在心中漫延开来,他不知如何开口,亦知不可开口。
“用过了早膳便去后山走走吧。总闷在这这病是不会见好的。”
佛儒只是笑道,将糕点与清粥推到弋胥面前,那笑淡淡的,便仿佛那含笑的面容随时会消逝一般。
用过早膳后,便快至晌午了。
此次醒来过后,弋胥只觉仿佛死了一回。怕是九重天上最窝囊的神仙了吧。
从前也不觉得,只是方才将女子送走之后竟觉得心下空闷,无趣的很。
而不远之处,温润的暖阳铺洒在玉檀棋子之上,隐隐散发着流窜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