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一纸空闲

3、少年少年，不知不觉

　　在天色完全黑之前，苏白和其他男孩一起被大汉们带到一个黑黑的屋子里，里面人很多，几乎全部都是男孩，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那一个小地方，不言不语，加上陈生和苏白他们，莫约有三十来个。
　　很快，一个大汉进来，他在所有少年当中转了一圈，挑了十个男孩离开。
　　气氛愈加紧张，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了呼吸声。
　　“苏白，你怎么不害怕？”看着苏白依然故我的坐在原地发呆，陈生扯了扯她的手，对她说道。
　　“反正都被卖来了，紧张也没有用，陈生哥不用紧张。”小小的苏白学着大人的口吻，淡然地说。
　　她生性平和，不易喜怒哀乐，便是今日的大起大落，在她心里也只是那一刻的情绪，如今想来，却已是不能理解当时情绪。
　　“你知道他带他们去干嘛？”天性开朗的陈生被比自己还要小的苏白安慰，心里面有些难过，但转眼就不再纠结。苏白这么小就这么坚强，他一定要比苏白还有坚强！
　　“不知道，不过，他挑的男孩都很是漂亮。”苏白捂紧了胸口的那一两纹银，心中突地有些惶恐。她记得，娘亲曾和她说过，不要让自己真正的面容在别人面前露出，否则以她的容貌会被人看上，然后卖去青楼。
　　虽然苏白不知道青楼是哪里，可听娘亲说的口吻，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
　　“糟了！苏白，他们定是要卖人去做小倌！”陈生突然吃惊道，声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很是突兀。
　　于是所有的孩子都往苏白她们这个方向看来。
　　陈生捂住嘴巴，懊恼自己的粗心，却忍不住凑到苏白耳朵边继续说话。
　　“苏白，我听说，小倌可不是男人该去当的，要是被选中了，那就糟糕了！”男孩低低地凑在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息温热温热的，苏白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引来别人的侧目。
　　“小倌是什么？”
　　“不知道，但听说是男人又不是男人。”陈生懵懵懂懂地道。他觉得，苏白身上的似乎有一种味道，靠远了闻不到，靠近了，便觉得很香，这让他有些好奇。
　　“苏白，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用的香呢？不过这香可真好闻。”说着，陈生愈发靠近她，在她脖颈处衣袖一闻，惹得苏白情不自禁将他推开。
　　她身上有香气吗？将陈生推开，苏白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明所以。
　　“也许是娘亲给洗衣服的皂角吧。”话才刚刚落，一个黑衣大汉和一个中年妇人进来了。
　　苏白看着中年妇人，虽然她已四五十岁，可穿的戴的都是十分金贵，脸上抹着厚厚一层胭脂，直叫人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她在剩下的二十几个男孩里看了一圈，非常不满意地挑了两个，这其中，就有陈生。
　　“怎么，这次货色就这些？”中年妇女冷冷地说道，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全是不满。
　　“冯妈妈，你可是不知道啊，爷们几个也就赚的那点儿钱，哪里买得起几个好货色呦……”大汉谄媚地对着妇女道，双手不自然地往衣袖上擦了擦汗。
　　“得了，收起你的这些客套话，喊人进来，帮这些小子把脸洗干净！”
　　“嗳！”大汉立马喊几个妇人拿着帕子挨个挨个地给男孩们洗脸，看着生得普普通通的男孩止不住的失望。
　　快轮到给苏白洗脸了。她的手深深地掐住自己的大腿，这才止住想要涌出的泪。她不想去当小倌。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终于冰冷地帕子还是将她脸上的污泥洗尽，露出一张依稀可以看出来日风华的面容。
　　“唉！”洗脸的妇人轻轻地叹息了声。后面一直紧盯着的冯妈妈却乐开了花，就连陈生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当然，他们身后的大汉，就更不用说了！
　　“瞧瞧，这还不是一个。赵老二，这次别的我冯妈妈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三个人，我就买下了，三百两纹银，再多也不行，下次可别跟我玩什么小把戏了！”从袖子里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冯妈妈小步走到苏白的面前，笑着一张菊花脸，轻声道：“小公子跟奴家走吧，往后富贵荣华享受不尽，再也不用受冻挨饿了！”
　　苏白白着一张脸，攥紧了自己的手，道：“是去当小倌吗？”
　　“谁同你说小倌如何的？”冯妈妈狠戾地皱了下眉。
　　“我娘。”
　　“那你娘亲必然十个没见识的，怪不得小公子你要跟着受累挨饿。奴家跟你说啊，这小倌可是锦衣玉食，比一般人家公子还来得潇洒快活呢！小公子快跟奴家走吧！”她伸出一只涂满豆蔻的松了皮的手，笑得宛如一朵将残的菊花。
　　“如要我心甘情愿地随你而去，那你放了他好不好？”伸手指了指陈生的方向，苏白故作天真地又道：“我已净身，我比他干净，也比他美。”
　　冯妈妈本来是不高兴的，可听到最后却是不改笑颜，甚至笑得愈加灿烂地点了点头，一双精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苏白松了口气，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然后站起来。
　　她看到陈生吃惊乃至不可置信的模样，轻轻地笑了。
　　“瞧瞧这小手，如此聪明伶俐的男孩，怎的瘦小成这般模样？小儿，告诉妈妈，你几岁了？”
　　“八岁。”
　　“好孩子，今后妈妈让你锦衣玉食，绝不亏待你！”
　　苏白点了点头，不说话。
　　她被冯妈妈带出那个黑得让她只觉窒息的黑屋。两个穿着家丁服饰的男子为她和冯妈妈打着灯笼，在她们的身后，跟着的是陈生和那个同时被选中的漂亮男孩。
　　“冯妈妈，可不可以带他一起离开？”在马上就上马车的时候，苏白突然停下。虽然知道陈生被放过了，可是这个地方，他又怎么能回去呢？她怎么保证，陈生被黑衣大汉他们放过了呢？
　　冯妈妈是个风月场上逢迎的老手，可此时看着小小的苏白，却不由道了声好。
　　她想，她真是遇到宝了，这孩子，这般聪明知事，而且还净了身。
　　苏白这下可是放心了，她想，这冯妈妈大约也不会再打陈生的主意了，而那些个大汉，她不知道，但她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上了马车，车夫熟练地在夜里驾着马车，一直驰到让苏白熟悉的木阳镇。
　　“停下。”冯妈妈清喝一声，果然，车夫马上就停了车。
　　“小公子，可叫你那朋友下去了。”冯妈妈一脸谄笑地看向苏白。苏白笑了笑，转身，却看到陈生泪流满面的模样，以及，另外一个男孩晦涩不明的眼神。
　　“冯妈妈……”忽视另外一个男孩的眼神，转过身，苏白欲言又止地看向冯妈妈，白嫩的小脸上的情绪一目了然，饶是冯妈妈这样久经风雨的人，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一声，好聪明的小儿！
　　“先下去说两句话吧，莫让妈妈久等了。”她妥协了。
　　苏白感激地点了点头，拉着陈生的手就下了马车。
　　“苏白……”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被比他小的苏白救了，这个看起来弱小无比的男孩，他曾想要保护的，像弟弟一样的男孩啊！
　　“拿着吧，我随冯妈妈去，虽然是去做小倌，可一个总比两个好……”将娘亲给她的一两白银给了陈生，说着说着，苏白也是落下泪来。
　　“苏白，我骗了你！”陈生突地一句话吓愣了苏白，她忘了落泪，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小倌是做什么的，可是我不想当小倌，真的！我还想娶个漂亮的媳妇生孩子！”十岁的陈生，尽管早熟，却是红透了脸说出的这句话。
　　“苏白，小倌，是陪男人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