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谣》宁洛云

49、第四十九章

　　事情的转折在奉月进司马府的一个月后。
　　她找到了司马楠的密室。
　　但司马府内眼线密布，纵使奉月小心谨慎，依然没有成功的退出。
　　她被抓了个现行。
　　司马楠看到一改平日艳丽模样一身夜行衣的奉月，什么也没有说，但却让身后的随从退了下去。
　　密室中仅剩他们二人。
　　奉月料想司马楠定是知道了一切，便不再伪装，眼神恢复了往日只有对敌人的那种冰冷。
　　若是不能逃出去，她便先自裁，绝不让他可以在自己身上套出什么。
　　被发现的时候，奉月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并没有料到，司马楠没有恼羞成怒般立刻杀了她，而是屏退了所有人，若有所思般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奉月？”
　　她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司马楠，不发一言。
　　司马楠的目光同样没有离开她，“还是，沈恬儿？”
　　奉月眼瞳骤然一缩。
　　——沈恬儿。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自从家门被灭之后。
　　“司马将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故事和名字安在我身上。但若是将军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的话——”她唇角象征性的无声一扬，“那将军是打错了算盘。”
　　对于奉月的疏远和敌视，让这位驰骋沙场从不优柔寡断的将军竟有了些许迟疑。
　　奉月自知自己逃不过，她早就想好一切了，准备咬破藏在舌下的毒。
　　司马楠察觉她的意图，先她一步禁锢住她的下颌，食指一弹她下颌的某个穴位，舌下的毒包便反射性的吐了出来。
　　“你……”
　　司马楠紧紧捏住她的手腕，沉着嗓子怒吼：“不要做这样的蠢事！”
　　看到司马楠眼里毫不避讳的担忧，奉月怔忡了片刻，依然没有放下防备：“我身为司马将军的敌人，落到将军手里，从未想过要活着离开。”
　　“恬儿！”司马楠轻喝一声，剑眉紧蹙，“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陆亦谦的人？”
　　奉月狐疑的瞧着司马楠，默不作声。
　　“你可能不认得我了，在你很小的时候，我随父亲去南方见过你，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很喜欢围着我跟着我，你都忘记了么……”
　　奉月狠狠甩开司马楠的手，虽然她的母亲也姓司马，但多年来在腥风血雨中生存，她早就不轻易相信任何敌人的话了。
　　什么样的计谋和陷阱，她没有见过？
　　“司马将军怕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你这张脸，和你母亲极为相似！之前我还不确定，可是后来的种种证据都表明，你就是恬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奉月冷笑：“司马将军既然知道我是丞相大人的人，在这种关头，再耍这样的伎俩和手段，根本毫无意义。”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一言两语，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身份，其实是陆亦谦告诉我的。”
　　奉月觉得可笑。
　　“司马将军说这些，是想让我为将军做什么呢？”
　　这样的话，她不会信。
　　“你对陆亦谦，真的就这么忠心耿耿？”
　　面对奉月的漠然，司马楠不打算再解释。
　　“你回去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只是陆亦谦的一枚棋子，用完之后，他会抛弃你。我不想看到你变成任人摆布的工具。”
　　奉月根本不相信司马楠真的会放她回去。这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现在她身份暴露，若是回去，一定会对陆亦谦不利！
　　“我说过，既然落到司马将军手里，便没再想到要活着回去——”奉月极快的取出怀中藏好的匕首，拔开刀鞘，往自己的喉咙抹去。
　　千钧一发之际，司马楠提前一步将她打晕。

　　再次醒来，她已身在丞相府。
　　陆亦谦坐在床边，见她醒来，微微一笑：“你醒了？”
　　奉月受惊般坐起，仿若梦中的扫了眼整间屋子，竟是陆亦谦的房间。
　　“大人，我……”
　　陆亦谦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便回了她：“是司马楠送你回来的。”
　　奉月凝眉，对司马楠的腥味越发不解。
　　“看来这一个月，你已经握住了司马楠的心。”陆亦谦的声音沉稳有力，听起来极为舒服，“他走的时候，还叫我要好好照顾你。”
　　她错愕的看着陆亦谦，却不知如何解释。
　　“大人，”她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担忧，“司马楠其实早就察觉了我的身份，如今这样的行事方式与他不符，我恐他会对大人有什么不利……”
　　陆亦谦却笑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嘱咐了一句：“先好好歇着吧。”便走了出去。
　　奉月愈发疑惑。
　　连陆亦谦都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之后几日，陆亦谦都没有再提有关司马楠的任何事情。
　　一切变得风平浪静。
　　在司马府的那一个月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奉月虽然心存疑惑，却没有深究。

　　从司马府回来的第七日，奉月接到命令，与其他几位罗刹盟的杀手于亥时之前赶往松香崖。
　　那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此次一同前去的，还有奉月的师父，风君。
　　风君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同时也是罗刹盟的副盟主，奉月所有的武功都是风君教的。
　　风君是个寡言少语，做事雷厉风行的女人，对奉月极为严厉。但对奉月来说，风君是除了陆亦谦之外，唯一最关心她的人。

　　月黑风高，松林如浪。
　　天地静的夜风呼啸的声音。
　　亥时一过，松香崖按时的出现了一个人。
　　奉月竖耳倾听松林之间的动静。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另外埋伏的人。
　　平时的刺杀，她师父一向不出马的。可是这回，仅仅是对这个人，就出了罗刹盟的副盟主，难道他们今天要杀的这个人，是极难对付的角色不成？
　　十丈之外的那人平静的遥望四周，对着寂静的天地缓缓出声：“出来吧！”
　　奉月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司马楠。
　　是他？今夜他们要杀的人，是司马楠？
　　奉月了然，难怪连师父都出动了，看来今夜，是必取司马楠性命不可了。
　　但奉月同时又不免疑惑。司马楠向来行事谨慎，今夜，怎么会单枪匹马的来这样的地方呢？方才听他的语气，他大概是知道今夜谁要杀他——
　　她身旁的师父伸手示意，其余几个罗刹盟的杀手纵身一跃，朝司马楠袭去。
　　很快，下面便打成了一片。
　　奉月下意识握紧兵器也要冲下去，风君却及时的摁住了她的肩膀。
　　“不必。”
　　她虽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师父的话。
　　司马楠是历经沙场的武将，身手并不在那几人之下，很快罗刹盟的几个杀手逐渐占了下风。
　　奉月头一次不明白她师父的用意。
　　眼见罗刹盟的杀手渐渐不敌，奉月刚想下去帮忙，肩膀一刻一阵巨麻，便再也动弹不得。
　　她回头，错愕的对上风君的视线。
　　风君只看了她一眼，便揪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扬声对下面的司马楠说道：“住手，你要的她在这里！”
　　话语间，司马楠一剑封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喉。
　　风君再次说道：“司马楠，若是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说罢奉月的颈间便被横上一道冰凉。
　　她极其不解，她的师父到底要做什么。
　　可下面的司马楠听到风君的话的确停了手，另外几个杀手也不再轻举妄动。
　　“你不会杀她！”
　　风君冷笑：“她背叛了丞相大人，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了她？”
　　“我知道陆亦谦跟罗刹盟有关联，但还是没想到，他竟会是罗刹盟的盟主！”司马楠恍然大悟。
　　“知道了又如何？你知道我们大人，对铲除异己之事最为拿手。”
　　司马楠问：“如何，你们才能放她自由？”
　　“只要司马将军自废一条手臂。”

　　奉月茫然的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中的疑雾越来越深。
　　为什么师父会拿她做筹码？而司马楠又为什么会受师父的要挟？
　　风君见司马楠有迟疑，便又接着说道：“司马将军既然有胆量单独过来，想必应该就想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奉月姑娘是将军唯一的亲人，难道还不值将军一条手臂不成？”
　　奉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她师父，竟说她是司马楠唯一的亲人！
　　这到底是诛杀司马楠的计谋，还是……
　　“好，我答应你。”
　　黑暗之中，相隔的太远，奉月根本看不清司马楠的表情。
　　但她看到司马楠果真痛快的丢掉了手里的兵器！
　　耳边传来风君一声冷哼：“没想到，神勇的司马将军也会有痛快受人要挟的这一天。”风君松开了奉月，解开了她的穴，“不过不好意思司马将军，你今夜，必死无疑！”
　　风君一声口哨，黑暗中四面八方的林子里立刻涌出几十个人影，齐刷刷包围了司马楠。
　　“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奉月的低声质问，风君只回了她一句：“你只要知道，等会别让司马楠活着离开就好。”
　　奉月握着刀的手微微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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