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63、请君入瓮

　　二月尾上，百花盛开，一帮贵妇名媛皆到上京水边，祈福，游乐。连宫中妃嫔也不例外。只是皇后从不爱这些事，也懒得与丽妃打照面，不曾出门。太子倒是跟一般少年一样，玩兴颇高。他骑着骏马远远跑来，颇有飒如流星之感。身后还跟着各色贵公子，引得一帮女子惊呼。奇怪的是，袁牧之却很少参与这种跑马游戏。

　　柔佳最近也忙得很，因为她趁此机会，赚了不小一笔。许多姑娘早早的，就开始预定了。

　　今天皇帝陛下也亲自来了，所以不仅青年文武努力表现，连后宫嫔妃也个个争奇斗艳。虽然……再怎么争也比不过丽妃。

　　当今皇上性格鲜明，说他贪花似乎有失公允，因为他爱着美人的时候，倒是很专情的。比如皇后，一个温柔敦厚极为亲和的女子，他也宠爱了十年。只是十年后换上了丽妃。这丽妃得宠了好些年，至今未生下一儿半女，陛下也还是捧在手心里宠她。宠得满京城无不艳羡，感慨生女未必不如生男。那皇后虽不能说视若无物，却几乎差不多了。幸而太子早早立下了，否则只怕要后宫前朝一起乱。

　　柔佳正在心里默默想着，忽听前方音乐细细响起，抬头望去，便看到华丽灿烂的依仗，打旗的小中人，提着花篮的宫娥队伍排开，后面那辉煌灿烂的便是丽妃了。风中远远传来的，都是她一阵阵银铃似得娇笑，一众贵妇诰命簇拥着，好不得意张扬。柔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若是那天真被热水烫到，只怕她现在就不敢出门了吧。

　　正想着，忽然背后有人撞了她一下，柔佳冷不防往前一扑，差点掉水里，扭头看却是齐云珠。这位齐大小姐在家反省多日，却看不出有反省的成果。仍是下巴昂的高高的，睥睨四方的姿态。她轻轻啧了啧唇：“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在我府里干过活的绣娘。哟，多日不见，你还活着呀”柔佳不欲和她搭话，想要自己回避，奈何齐云珠却不依不饶，反而身子一转，挡住她的路：“看来你最近日子过得不大好，是不是熬夜做苦力做得眼睛瞎掉了？看到老主人也不问好。啧，看来你讨生活很艰难，这可是瘦多了。”

　　柔佳皮笑肉不笑：“是啊，是啊，好巧，多日不见，齐姑娘倒还是这样的——圆润丰满？一看就是很幸福很轻松很自在。

　　“你！”

　　齐云珠涨了红脸。她可是在家“反省”的，都胖了，那还叫什么反省？

　　董明月出现了，让柔佳往自己旁边来。假意称自己最近刚画了图画，看可否绣出样子。她总是这样，出现的似乎很及时，但又不太及时。

　　她的献身总是在柔佳已经遭受或大或小的波折困扰后。她脸上冰冰的，看起来并没有好颜色。这董大小姐也并非真诚要助柔佳，只是恰好那“奉旨管教”的齐云珠今日也被放出来了，瞧着柔佳的面色十分不善，董大小姐自认“决不与那某某些人同流合污”这便在柔佳被刁难后，特意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来，助她一助。

　　柔佳也很配合，特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这边的异常引起了丽妃娘娘的注意，她正叫宫女折花，放在自己身边，花团锦簇。见状便伸手叫众人过来。齐云珠急忙凑了过去。董明月迟疑了一下，也走到跟前，屈膝行了个礼。丽妃看看董明月，眼波一转，看向皇帝：“陛下，久闻董家妹妹手艺不凡，妙手丹青人人称赞，叫她把我们二人这安乐和美的样子画下来，您看怎么样？”

　　董明月本就冷的脸，这下子更冷了。满上京谁不知道董相一家是保太子的正统派，要画也是帝后，哪里有帝王和妃子在一起的行乐图？还是叫政敌来画。丽妃这手，可是要昭告所有人，前年出了点小意外又怎么样？我齐家依旧是上京城的头一份，依旧无人能够奈何。

　　董明月心气高，将此视为奇耻大辱，可惜明德玩兴正高，竟欣然同意了。“好，快快画来，画好了，朕重重有赏”

　　丽妃得意的扫了众人一眼，那娇贵而又骄横的眼神久久的落在人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又指点柔佳道：“那个绣娘？你不是最有一双巧手吗，等董小姐画完了，你就把它绣下来吧”在场众人凡做过针线的，都咕咚咽下了一口吐沫。人物图最是难绣，这人物还是帝妃，这简直是刀尖上的活计啊，哪怕不怕死的动手，也得绣上大半年了。众人的目光落在这绣女身上，一时间满怀同情。

　　柔佳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又缓缓几步，走上前来，不卑不亢的跪下：“陛下，民女有罪，民女绣不出来”

　　明德帝皱眉道：“怎么就绣不出来了？”一看丽妃，得意一笑：“难道爱妃国色天香你还怕唐突了不成？”柔佳知道胜负在此一举，也豁出去了，她笑道：“是民女出身寒微，久居市井，绣不出高高在上的霸气。不过民女着实觉得那沸腾喧嚣的市井味更有趣。民女也更擅长。陛下若肯微移龙步，把这背景从玉帐花台换成瓦肆街道，民女或许就可以试试了。”

　　丽妃当即怒道：“大胆！陛下何等金贵这人，怎能让你这个绣女指点行程？”

　　柔佳忙跪伏下去。这时太子上前一步，回禀道：“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有些道理。父皇不是一直想看看您治下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吗？您和娘娘一起，去市井走一遭，看看街边叫卖的铺子，杂耍的艺人，奔走的脚客，岂不比在这里听人纸上谈兵要爽快？儿臣记得元宵节时，您尚感慨，连宫女都可出宫禁一玩，自己却没得机会。如今这不是机会？反正您已出游了，游哪里不是游？”

　　“陛下九五至尊……”丽妃忙开口。明德帝却已笑出来：“不错不错，有些道理。爱妃，你可愿和朕扮作寻常人家夫妻，到街上去耍一耍？朕到时候亲自买零嘴儿给你吃”

　　丽妃便是还觉得不妙，此刻也乐于接受了。为何呢，因为她跟陛下才是夫妻呀。皇后，呵呵，就让那个黄脸婆呆在宫里好了。

　　明德帝还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他果然留下几名牢靠的大臣在这里镇着场子，自己褪去那明晃晃的龙袍，换做宝蓝色常服。丽妃也去掉过于张扬的大凤冠，戴上了其他几样名贵首饰，亲亲热热挽住皇帝胳膊，两人相依相偎，离开驻台，往街上走去。

　　柔佳眼瞧着这一幕，心道这皇帝还挺有情趣。刚要迈步跟上，却感觉手臂一紧，低头一看，却是袁牧之不知何时闪现，冷不防挽住了她的胳膊：“来，我们也扮……”

　　“滚！”柔佳好不留情的照他爪子猛拍一下。

　　袁牧之笑得捂住肚子：“我这不是配合帝妃游街，想扮得像一点嘛”柔佳拿眼一看，果然已有大内高手也随着，悄悄隐入人群暗中保护。一朝天子，再轻车简从，也不会是个光杆。

　　她急忙扯了袁牧之一把：“别闹了，咱们也跟上。”能不能一锤定音，搞垮丽妃就看今天了。她干劲满满，袁牧之也热情起来。走走走，看热闹去。

　　丽妃和明德帝这对“夫妻”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前街上，正是出门游玩时候，姑娘们穿红挂绿，争美比艳，头上首饰身上香，无不齐全。美女多的地方，欢乐怎么会少，可谓人人嬉笑盈腮，开开心心。路边卖芝麻撒子的，卖梨膏糖的，卖各种花篮柳筐的，还有小木工玩意儿，正值赚钱时候，人人都笑容大大。明德帝志得意满，也是笑容大大，“这便是他治下的臣民啊，何等幸福欢乐”

　　没错啊没错。太子终于机灵了一回，亲眼看到百姓脸上的笑容，却是比听大臣讴歌一百遍“皇上圣明”还要过瘾。

　　“看那儿看那儿，二爷看那儿”丽妃兴致勃勃的伸出手指指给他看满天飞的风筝，明德帝也抬头。帝妃二人谁都不妨，这时候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一个摇着拨浪鼓的小孩，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这本是人挤人抗的热闹地儿，丽妃一转身，恰跟这小孩撞到一起，撞了个满怀，丽妃当即哎哟了一声。

　　那小孩也一跤摔在地上，哇哇哭泣。大内高手在拥挤的人流中力量发挥不到三成，因为手脚施展不开，还怕误伤了百姓扫了皇帝兴致。见此状况也顾不得许多，奋勇分开人流。皇上急了，立即低头关心丽妃：“你不要紧吧，肚子不碍事吧？”

　　丽妃的笑容有些僵硬。一直勉力跟在二人身后尽孝的太子立即转了出来，小声道：“父，父亲，您看，恰好对面就是药铺，快去看大夫，胎儿要紧”明德帝显然也很紧张，立即点头。
　　丽妃的脸色顿时刷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