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24、大笑话

　　王洪志正在换衣服。他穿着一身橘子红暗压铜钱纹五福连缀袍子，外面套了件大地色祥云图案大衫，头上戴着一根粗粗的赤金扁簪，上面镂刻着蝙蝠。“好看吗？”“好看，您穿这身真是天神下界，俊朗不凡”一旁的小厮急忙奉承。王洪志犹显不满，四下望望，看到了花盆里一朵晚菊，开得金灿灿的，十分美丽，便摘下来，戴在了头上。

　　“爷爷我威风凛凛的出场，打跑骚扰她的流氓，她梨花带雨，六神无主，终于发现了救星的时刻，我这个救美的英雄，再拔下自己头上的花，插在她的头上。哈哈哈……单是一想，就美死了。这才叫潇洒风流嘛。”王洪志洋洋自得，仿佛已亲眼见证了柔佳那样娇人儿，小鸟似得，扑进自己怀里的模样。

　　然而他手中握剑，刚冲到原定地点，却发现情况不对。这里哪里有什么正被无赖骚扰的良家？柔佳和柔晴依旧好端端走在路上，梧哥儿已经恢复了活力，让妈妈姨姨看空中飞过的鸽子。

　　提着剑，大叫一声，威风凛凛跳出去的王洪志顿时傻眼了。

　　说好的落难美人呢？他雇佣的混混呢？

　　这条街巷的后面，几个无赖倒在地上，来回翻滚，面容非常痛苦，一个个团着身子，抱着脚腿，身体躬成了虾米，偏偏又是声息不闻的，仔细看去，他们的表情都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袁牧之整了整自己的袖子，心道上次的借车相助之义，我这算归还了。

　　陈书琪赶到，便看到这翻滚一地，仿佛煮露了馅的饺子似得人，感慨：脚踝打脱臼，可以理解，应该前段时间自己崴到了，看这帮作恶的活蹦乱跳，心里不爽。但“为什么要卸掉下巴骨？”皱眉看着这帮口水乱流的人，不得不说眼前之景，实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因为这些人嚎叫起来太吵嚷了。我这不是怕玷污了陈兄的耳朵嘛。”

　　陈书琪：“……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体贴”

　　“不用客气。”袁牧之潇洒的挥挥衣袖，他回头看着陈书琪笑道：“要是袁兄你想趁机跟那美丽的姑娘搭话，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你想去就去，别扯上我”陈书琪急忙摇头：“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袁牧之笑道：“君子以礼数办事，名士随心欲行走”

　　“你是君子还是名士？”

　　“我时而君子时而名士”说罢当真迈脚追上去。

　　陈书琪觉得他这种行为跟盯梢纨绔无异，摇头叹息：头一次见人把流氓行径说得清新脱俗。

　　王洪志这冷不丁的冲出来，原本是要像英雄一般，结果当下就尬住了。柔晴和柔佳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梧哥儿放声尖叫：“娘，好怕!”

　　他那舞着大宝剑气势汹汹的样子，可不就吓人吗？柔晴已反应过来，定着神问：“王洪志，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家伙原本就对佳佳有色心，现在还起了歹意不成？

　　“我……”王洪志一时无话，正支吾呢，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红衣人。袁牧之见到王洪志也有点惊讶，这簇新的衣服碗口大的花，如今连个打劫的都这么讲究了？

　　“你是那帮混混儿的头吧？”袁牧之指指巷口：“看你衣着这么光鲜，应该付得起医药费。那我就随便打了。”

　　“哎，等等！”陈书琪终于追上来了。往日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哪里还有斯文儒雅模样。他喘着气按住袁牧之肩膀：“别，别动手。”随即一拉衣襟，整肃了仪容：“你，主动些跟我们走一趟 。到衙门把事情说清楚。”说罢对柔晴柔佳弯腰一礼：“劳烦两位姑娘与我们同去，好做个见证。实不相瞒，方才我们在后面看着，是有几个混混儿跟踪包围上来的，只是他们动手之前，已折在袁兄手下。”

　　他时常被老爹管教不得乱用私刑，袁牧之噼噼啪啪打一顿，回家后不是他在那里被老爹口水喷？

　　王洪志不认识袁牧之，但在这县城里，知县公子陈书琪，谁人不知？他顿时吓傻了，这要是进了衙门，一对质，岂不是黑的白的，实的虚的，全暴漏了？他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不仅齐柔佳得不到，以后花街柳巷都没脸混了。

　　他眼见不对，拔腿就跑。却哪里跑的及？一个弹子如飞蝗似得，激射而出，重重的敲在脚踝上，石骨相敲，砰的一声。王洪志大叫一声，抱着脚蹲在地上，却又蹲不住，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脚哀嚎，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他这番样貌若叫往日里被他逗弄的女子看到，只怕他再会调情，也不会对他芳心可可，乃至默认被诱丨奸了。

　　陈书琪看着眼前这惨状，默默叹了口气。得，脚关节又脱臼了。他自从跟袁牧之走在一处后，就特容易叹气。叫你别动手，就是怕这个，运起来多麻烦……

　　托袁牧之的福，他们成了县城里有史以来头一组，坐着板车进衙门的被告。陈书琪没奈何，只好先托人去通知衙役，又派人去雇了两辆屠户店里拉整件猪肉的板车，把这些脱了脚踝的人一个个装上去，还从路边抓了一个打着专治跌打损伤旗号的老中医，到衙门后，给他们接骨。这一幕可是浩浩荡荡，难见奇景。一路上，做生意的，放下了称，吃饭的放下了碗，都来看热闹。

　　“咦？这帮人平时走街串巷游手好闲，时不时搞个小偷小摸小抢小劫的，今日这是终于挨教训了。”“呀，这不是麻油店的王大少嘛！头上还戴花呢。吼吼吼”“哈哈哈，不愧是王大少，即便要吃官司，也跟别人不一样。”“该！这家伙对我闺女始乱终弃，就跟到处搅和事的西门大官人似的，活该他有这一天。”

　　听着这些话，王洪志脸上汗都落下来了，又羞又怒又怕，他怨毒的看了那红衣小公子一眼，暗暗咬牙切齿。心道这县城往日都是我王大少顶龟的，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他原本要坐打流氓的英雄，哪知现在自己成了流氓。

　　柔佳和柔晴头上戴着帷帽，默默跟在后面，被王氏和她熊孩子弄得一团糟的心情，莫名变好了。她不由得看了丰神秀骨的袁牧之一眼，心道这人大约是天赋技能，神乎其技的弹弓倒也罢了，可爱的是再严肃沉闷的事情一经他手，就变得滑稽有趣。

　　栓哥儿年纪还太小，不明根由，眼见得自己舅舅这般模样，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他想跟周围人的一起拍着手笑，又觉得不对，想问要把舅舅带去哪里，又不敢问。柔佳注意到这小孩的表情，低低的扫了他一眼：“你想要花戴吗？怎么不去跟舅舅要？”

　　栓哥儿不吭声。

　　柔佳又道：“你可要坐车吗？你问那些人要，让他们给你坐。”

　　栓哥儿急忙摇头，吓得都快哭了。柔佳便道：“看来你还是分得清好赖的。那我便多说你
　　一句，有规矩懂体面的小孩，是不会缠着人要东要西的。你最先问的，应该是你爹娘，他们生了你，便要疼爱你，养育你，这是他们该做的。不分亲疏，不识好歹，见人就要，那你跟街边叫花有何区别？你要，人家给你了，那是情分，你要回礼。不给，也是正常的，没人应该无私的把自己东西让给你。梧哥儿把孙悟空给你的时候，你回梧哥哥什么了吗？”

　　栓哥儿白着脸，眼神有点迷茫。他还小，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到了衙门，敲响登闻鼓，陈知县穿官服堂皇出场，他刚一拍惊堂木，喝了句下跪何人，就看到了自己儿子和儿子的那个……来头大的不得了的小朋友。心里一慌，惊堂木差点丢出去，好歹多年官威累加，他稳住了，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那路边随手抓来的大夫下手到快，卡卡卡，一个个下巴骨装上，公堂上顿时狼嚎声四起。这帮人平日都只会欺负比自己弱的老百姓，哪里有什么真得胆魄？再者刚被袁牧之的手段吓得胆都破了，当下连用刑都不必，一个个赶着趟得交代，争取宽大处理。都说王洪志雇佣他们去尾随骚扰这两个女人，尤其是还是姑娘的齐柔佳。然后等他出现，配合他，救美，他一动手，就摔到，逃跑。

　　几个人高声吵吵完，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听到。顿时哈哈大笑“王大少，看不出来你还有当戏子的天赋？你是话本演义看太多了吧！”这时人群里却忽然冒出一句古怪的声音：“这齐柔佳果然是祸水。前段时间还遭人夜闯了屋子，这次又是尾随，还有人为她特意设个局。啧啧，难怪李家要退婚，这媳妇，不好守嘛……”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在人群中尤其突兀，柔佳和袁牧之同时扭头看去，一个戴着帷帽穿着茜素红衫裙的人悄悄躲在了人群后头。

　　陈县令大怒：“骚扰淑女，意图不轨，虽然未遂，性质尤恶，为首者王洪志，罚金五十，打三十大板，其他的，二十大板，重重的打！”

　　王洪志面如土色，人已委顿在地。被拖到公堂外大道边受罚，噼噼啪啪，板子砸肉的声音分外悦耳，哀嚎声连天响起。陈书琪注意到两个姑娘面色不好，俩小孩更是要被吓哭，便请她们到后堂暂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