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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锁清秋 ...

  •   大约半年后,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我收到了陌缓的书信,关于缘由他含糊其辞不肯明说,只叫我尽快回去。
      我皱着眉把信又看了一遍,云生塞了一个桂花糕到我嘴边,我拍拍他的脑袋,他又跑开趴在窗边往下看,过了一会儿,他叫我:“阿姐!阿姐!”
      我走过去,也跟着往下看了看,问道:“怎么的?”
      云生拉着我的手,好奇道:“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多人啊?”
      “这是秋闺,他们是来应试的。”我看他站在板凳上摇摇晃晃的,干脆把他抱起来,有感而发道,“这些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也就是为了这朝罢了。”
      云生眨眨眼睛,脆声道:“云生也想参加秋闺!”
      “等你再大些阿姐便送你去学堂,往后就看你自己了。”我心里叹了口气,把他放到地上,“走吧,陌缓哥哥叫我们回去呢。”
      云生鼓起腮帮子,站在原地没动,我蹲下去拉拉他的小手,没奈何地笑道:“又怎么啦,我的小祖宗。”
      云生不高兴地说:“云生不想回去,他是坏人,总惹得未解姐姐哭,还……”他红了鼻尖,瓮声瓮气地开口,“阿姐,云生不想见到他。”
      “云生啊,”我叹息着擦掉他眼角滚落的泪珠,“云生,你听阿姐说,陌缓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不喜欢未解而已。两个人要在一起,保不齐要有旁的人伤心的。你看,要是陌缓又喜欢他的妻子,又同时念着未解的话,那才会伤了两个人的心。更何况,陌缓于我们有恩,如今他遇难,我们是万不能袖手旁观的。”
      “可是,要不是他,未解姐姐就不会……”云生哽咽着。
      “那只是意外。”我打断他,我正色起来,扳过云生的脸,道:“你要同我一道回去吗?”
      云生咬咬嘴唇,到底还是点点头,他抱着我的脖子,仍在啜泣,我把他抱起来,怜惜地吻了吻他头顶的发旋。

      想着这些天又热了起来,干脆包了个船走水路,却没想到云生晕船,走一路吐一路,不得已,只有改走陆路。
      云生吐了好几天,整个人焉巴巴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哼哼着叫我:“阿姐……”
      我摸摸他的后脑勺,“又不舒服了吗?”
      云生摇摇头,像不确定似的,轻声问:“阿姐,那是未解姐姐吗?”
      我回头去看,只一眼,就赶紧捂住了云生的眼睛。
      我看着自己的眼泪落到他的脸上,哑声道:“云生,不要看。”
      云生茫然地摸了摸我的脸,“阿姐,阿姐,你怎么哭了?”
      “不碍事,”我深吸了口气,用力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我们先找家客栈歇歇脚吧。”
      “未解姐姐在那儿呢,我们不去同她一路吗?还有,为什么未解姐姐的衣服上全是红的……”
      “那不是未解。”我的口吻不容置疑。
      云生“噢”了一声,他老成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那是未解姐姐呢,长得真像呀。”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那是未解没错,但我又怎么能让我的云生知道那是他的未解姐姐呢。
      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如今却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叫人不忍卒睹。
      她被挂在城门,白色的衣裙全被血濡湿了,从半敞开的衣服下看得到她空空如也的胸腔,除了淋漓的鲜血什么也没了。
      她还张着她那双美丽如初的祖母绿的眼眸。
      我不知道她在同我们分手之后到底遭受到了什么,而在那些时刻,她是否回想起苍茫的草原与雪白的羊群?
      也许,她本就不该来到中原。

      等到平明,云生已沉沉入睡,我挽了一件黑色斗篷从窗台跃出。
      想不到居然还有还有士兵在巡视,我本想打晕他们,正隐在墙角边等待时机。
      忽闻其中一个高大些的士兵打着哈欠道:“我说,我们没日没夜的守着这个蛮子的尸体有什么用?”
      另一个矮胖的耻笑一声:“你现在嫌麻烦了,之前你领命上的时候不是挺快活的吗?”
      那人便笑,他舔了舔嘴唇,“说到这个,你还别说,这蛮子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估计还是个处子,你不知道她哭起来有多动人,啧啧啧……若不是上头急着要她的命我真想多玩儿些日子。”
      另一个撇了撇嘴:“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她也只是一具尸体了,还被挖空了内脏……再挂几天,估计更臭,怎么,你还提得起兴趣来?”
      两人又是一阵笑,颇不怀好意。
      我忍无可忍,右手轻挥,幻出一把银色长剑,我眼也不眨地将其捅进矮胖者的胸膛,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将剑拔出,高个子的士兵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脸色巨变,他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城里跑,我跟在他身后,淡淡道:“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救……”
      他刚刚发出一个字,就发现原本在他身后的女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一下子他的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似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我方才的话是在同你说笑吗?”
      一剑刺入他的右肩,他痛得捂住伤口叫了一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剑身上没沾上一点血迹,甚至华光流转,手腕微偏,再一剑怼进他的嘴里,我看着他的眼泪和着血一起掉下来,厌恶道:
      “满嘴污言秽语,莫再脏了旁人的耳朵。”
      等血珠从剑尖上滚落下来,我才再举起剑,冲着他笑了笑,“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他嘴里呜呜呜地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瑟瑟发着抖,向我磕了好几个头,好像是在谢我大发慈悲,我冷眼看了一会儿,把剑“哐当”一声扔到他面前,“想活下去的话,你的是非根还是不能再惹是非了为好。”
      语罢,我便转头他去,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解下斗篷,抖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未解裹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却仍是那么小小的,像个半大的小女孩,娇弱而无力。
      我亲手合上她的眼睛,轻声说,未解,你别怕,我会亲手血刃那些曾经侮辱过你曾经使你痛苦不堪的人,我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立在我头顶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嘶鸣,它歪着脑袋,眼睛泛着光,似乎对泥头之下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我虚起眼,扯下一片树叶向它掷去,叶片像刀一样割破了它的咽喉,它立时从枝头栽落。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光亮,可清晨的风仍寒冷彻骨,这种冷一直浸到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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