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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看得像小天使 ...

  •   2003年的九月,我开始读小学。胡宇轩已经三年级了,开学的那天天气很好,那个年代的班级分配都是张贴在校门口,家长领着自己的孩子,一大早就等在门口,校门一打开,就摩肩接踵的往里挤,先看到自己孩子的名字,看班级,看老师,然后紧紧拉着去找教室,场面可谓空前壮观。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都是听新同学的叙述,因为小姨早就帮我问过了,所以我不紧不慢,小姨对着大镜子给我扎头发时我痛的龇牙咧嘴,感觉脖子后面的毛都立起来了,不着痕迹的开始往旁边躲,小姨一把把我扯回来,疑惑的问。
      “你躲什么呀?我下手又不重。”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想着:人还是要有梦想,至少一定要学会自己扎头发。
      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了,我背上书包咬着半个馒头下了楼,走下一层楼梯刚好看到四月在家门口弯着腰背对着我穿鞋,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用嘴咬住馒头,两只手啪的一下拍在她肩上,她吓得大叫了一声,眼看就要直直的向前倒去,我赶快抓住她的两个书包带,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拽稳,她回过头来,脸蛋因为惊吓而红扑扑的,生气欲哭地看着我,我眯着眼睛,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对着她笑,
      “我们一起去教室吧。”
      路上,我们两个都对即将到来的读书生活充满期待,一言一语说个没完,一会就到了教学楼,四月分在一班,我踮着脚尖看着门牌,就在一楼,我分在四班,按理说应该还要向上走,于是挥挥手打算跟她告别,还没跨上台阶,四月突然猛扯了一下我的书包带,力度之大勒得我差点被噎死,我严重怀疑她在报复我,我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她,她狡黠的朝我笑着。
      “记得待会发完书,我们去买包书纸。”
      好了,不用怀疑,她就是在报复我。我勉强点了点头,溜之大吉。
      一层一层找过去,在三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班级,四班,走进教室,那叫一个热闹,教室前面挤满了学生和家长,那个年代,很多父母都出去打工,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在家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老人们很不放心,许多老人,报完名以后还围在老师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问题,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到讲台中间有一个穿着嫩黄色裙子的年轻女孩,她已经在家长的狂轰滥炸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耐心的点头,再回答。我已经抢先知道班主任是刚毕业的学生,第一次当班主任,姨夫知道后还有些担心,但是小姨淡定的回答。
      “年轻老师更有精力管学生。”
      然后转头对着乖巧看电视的我说:“有什么问题回来跟小姨讲。”我沉迷电视情节,敷衍的“嗯呢”的回答着。
      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九月份的天气很好,夏日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斜射进来,断断续续的照在几张课桌上,我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位置,那里睡着一个小男孩,与整个热闹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面对着窗外所以看不见脸,阳光打在他一部分头发上,他的头不像胡宇轩的刺猬头扎扎的竖着,软软的贴着脑袋,甚至在阳光下不是完全黑色,有一点点像棕色,露出一只红通通的小耳朵,还没打扫的教室,空气里的微尘像飘荡着的跳跃音符,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楼上弹钢琴的大姐姐最近一直练习的曲子,带着午后的安详静谧与活泼。很多年我都会回想起那一幕,像乘着巨大的热气球,缓缓升空,在清风阵阵的高空,俯瞰五彩斑斓的麦田,像一个年少时不愿醒来的梦。
      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目光还想往后面瞟,我是真的好奇,但那时的我不知道这种好奇来源于什么,于是我安静的坐着,假装时不时打量四周。
      突然,一声大声地“老师好”从走廊传来,响彻大地,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漂亮老师跟家长挥了挥手,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去看一下。”刚听到那一声时,我就吓得站了起来,但又莫名的觉得有点熟悉,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班主任随后带进来的两个人,我看到的瞬间就嘴角抽搐。是一老一小,奶奶牵着扎麻花辫的孙女,本该是习以为常的一幕,怪就怪在,这个妹妹,我好像认识。
      李晓洁是在幼儿园开学后一个月才来的,某个下午,我们都在园子里玩,我和四月站在滑梯上看牛牛跟一堆男孩子玩泥沙,就听到凄厉的哭声,李晓洁奶奶厉害得不行,从校门直接拖了进来,她拼命地反抗,拼命地尖叫,声音尖锐到我们都要捂着耳朵,拖进来时,她的衣服已经扯到腰上面了,裤子在地上摩擦的尘土飞扬,老师和她奶奶谈话时她就坐在地上哭,整个园子的小朋友的围过来看了。我对她印象极深,下课我去上厕所时,看到她趁老师不注意在门口打算从栅栏翻出去,于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她呼哧呼哧的爬了半天也上不去,动作太喜剧,弄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回头看我,脸上还挂着泪痕,当下的场面十分尴尬,
      我抓了抓衣服,试图安慰她几句:“其实,待会下午你奶奶就会来接你的。”
      她可怜巴巴攥着衣角望着我:“真的么?”
      “真的”,我举起小手指着远方的太阳,“等太阳落山,你奶奶就来了。”
      于是她恋恋不舍的爬下来,耸搭着脑袋走回来,我大力拍着她的肩膀,努力露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着胸脯说:“我带你去玩吧。”于是整个幼儿园时期她都屁颠屁颠的跟在我们身后。
      思绪拉了回来,趁着奶奶在报名,她环顾四周,我很想默默地伸手挡着自己的脸,“陈栩栩!”她站在讲台旁,兴奋地朝我挥手,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我看,我用手挡着两边的脸,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告别了奶奶,蹦跶着坐到我前面,开始叽叽喳喳。
      “ 我刚在校门口看名字,正好看到我们一个班,好神奇是不是…”
      很久以后,报名终于结束了,老师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现在大家去上个厕所,待会我们在走廊集合,按高矮给大家排一下座位。”
      我跑下楼,刚好在楼底的教室看到了四月,我朝她招手,一起去厕所的路上,我略带自豪的跟她讲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很漂亮的女老师,还说了我和李晓洁分到了一个班,她抿着嘴笑,说他们班主任是刘阿姨,晚上散步经常遇到,就住在我们旁边的家属楼,
      我羡慕的跟她说:“真好,我还不知道我们老师凶不凶呢。”正聊得热火朝天。铃声响了,我连告别都省了,一骨碌跑上楼。
      现在的孩子家长对座位要求极高,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最中心,老师永远关注的位置,为此走访请客,塞钱赔笑脸,就好像某个位置的风水极好,会因此高中状元。我们那个时候,遵循着高矮排列,男女生各一队,教室里四个大组,每个组两小列,男生在右,女生在左,女生先进去,一排一排坐在每组的左边,然后男孩再依次进去,坐在右边。但男生比女生多,所以后面免不了要两个男孩子坐在一起。李晓洁站在队伍里,招呼我过去,把我拉到离她三个女生的位置,我张望了一下,懂了她的意思,这样进去以后她就刚好坐我前面。于是坏坏的对着她笑,不出所料,我进去时刚好看到她在我前面,我们两拉着手,异常兴奋。
      我这个人特别奇怪,如果是和安静的人待在一起,我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但是如果那个人比我还聒噪,那我就能一直不说话,专心的听她讲。李晓洁的出现像一道闪电,硬生生劈开我的生活,为单调乏味的日常增添了许多色彩。我没有讨厌她,反而十分感激。每个人到一个新的环境都不可能不恐惧,开朗的人用喋喋不休掩饰自己的紧张,而内向的人则一语千金,缩在角落。我们都渴望可以尽快熟悉环境,就像熟悉这个世界。
      坐下来以后,她“刷”的一下转过来,我们两面对面傻傻的笑。李晓洁的同桌先进来,是个黑黑的小男生,头发大大咧咧的竖着,笑得憨憨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李晓洁起身给他让他进去时,我看到她红了脸,两个人互相说过名字后就一人朝向一边,尴尬地不说话,不敢出声,我躲在后面偷偷地笑。
      “让我进一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看到阳光下的少年,他穿着左边大腿印着小熊的牛仔裤,上身的白T恤也印着相同的大大的熊logo,他站在桌子边,右手有些局促的摸着左手手肘上凸起的骨头,右边的嘴角笑出一个甜甜的酒窝,眼睛也弯弯,让人觉得特别温暖,那头软软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露出的小耳朵上有细细密密的小绒毛,脸上肉肉的,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白嫩和圆润,像橱窗里好看的瓷娃娃,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经历了离别,又重逢,再离别,我经历开心或难过,但是当我回忆起见到张料凡的第一眼,还是觉得美好的一塌糊涂。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呆了,原谅我见识浅薄,毕竟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孩子,不是和我抢玩具,就是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到看不出五官。直到张料凡已经紧张到挠头了,我才“刷”的一下站起来,侧身让他进去。我想我是没资格嘲笑李晓洁了,我连名字都没好意思问,我偷偷瞟了一眼,看到他已经酷酷的埋在臂弯里睡觉,一颗心才沉了下来。
      座位安排完毕,所有人都坐了下来,来不及休息的老师随意点了几个大个子,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就浩浩荡荡的指挥人搬书去了。
      老师一走,教室里就跟炸开了锅一样,李晓洁早就受不了这种尴尬了,光速转了过来,她的同桌也跟着转过来,我们几个人带着初次相识的尴尬,互道姓名,李晓洁的同桌叫郑杰,他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夸张地给我们描述早上在校门口的盛况,我看着一直被抢话的李晓洁,心想以后的日子可有的看了,而张料凡,安安静静的坐起来,大概是巧合,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眯着眼睛,像圣母像上画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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