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濡生》祈古月

1、写在开头

　　一场久旱后的大雨，给天地带来了焕然一新的美丽，细密的雨水冲刷着实验楼的外墙，通过斑驳脱皮外形不难猜出其略有些年头了。
　　实验室内却仍充斥着夏日的闷热，因为一些特殊的实验，别说是空调，连风扇都不能使用，陈栩栩晃了晃因为长期盯着试管颜色变化而酸痛的头，刚刚老师宣布由于试验进度比想象的赶，所以晚上可能要熬夜了。实验室内四处哀嚎一片，抱怨声此起彼伏。陈栩栩苦笑了一下，心里不是没有抱怨，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室友早早地说好了晚上回去切蛋糕庆祝一下，不过现在，大家似乎都沉浸在熬夜的悲伤中，至于这个生日，过得就有些尴尬了。
　　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室友的电话，房间里太吵闹，趁着连线的时间，陈栩栩快步走出实验室，电话接通后，给苦苦等待的几个人说着抱歉，电话那头一阵鬼哭狼嚎，每个人都想凑上来说几句，七嘴八舌地要她跟老师请假。电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双手拍在她肩头，同组的男生长得高高瘦瘦，见她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乖乖站在一边等她讲完电话。
　　陈栩栩挂了电话，奇怪的看着他，他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几个老师开会说，安排这么多人一起熬夜太辛苦了，就抽了前面几个组，我们今晚上不用做了，可以走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陈栩栩抬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半晌，疏离而客气的笑着说：“那太好了，不过我室友还等着我回去呢，下次好了。”
　　男孩的失望一览无余。陈栩栩看着他失望离开的背影，自嘲的耸耸肩，回实验室拿上书包，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走出了实验室。
　　从实验室到电梯的路上，陈栩栩站住了，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楼下院子里的白杨树在雨后一扫懒洋洋的姿态，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远处的天空与大地交界处泛着神秘的红光，还未竣工的大楼也在夜晚安静了下来，不似白日里轰隆隆作响般嘈杂，大楼上的机器似乎是工人们忘记了收拢触角，以诡异的姿势摆在一起。窗外的隧道里，车辆陆续不断，鸣笛声喧闹成一片。陈栩栩抱着肩，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晚，她挺喜欢这座城市的，不然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读大学，和自己的家乡不同，就像听说的那样，这里的人生活节奏很慢，公园里下象棋的老人，清晨跑步的年轻人，走街串巷提着一串哗啦啦作响，在空气中飘荡着绵长回响的东西，吆喝着问你要不要掏耳朵的手艺人。就连脚步轻盈的猫咪，都在高傲抬头走过时带着一股子慵懒。一首民谣火了以后，陈栩栩特意去了一次传说中的小酒馆，发现除去酒馆外里三层外三层拍照的人，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就像走在歌里那条有名的小路上，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新世界，不过她那时候还是很开心。
　　站的有点久，白天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的后遗症又来了，陈栩栩索性曲起一条腿，把重量都放在一条腿上，两只手把着栏杆，以一种极不好看的姿势瘫着。不知道那个男生看到会不会嘴角抽搐，心情幻灭。想象了一下，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她当然知道那个男生对她有意思，二十岁了。又不是什么早恋的年纪，多多少少冒出的端倪都证实了她的猜想。她感到好笑而又莫名其妙，分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却轻易的把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过她倒也理解，初高中的时候，老师和家长对早恋唯恐不及，仿佛它分分钟钟决定了你是否能漫步清华园，徜徉未名湖。长大了才知道，清华不是什么人都收，北大更不是谁都能上，而到了大学，似乎为了印证学长学姐说的大学不谈恋爱，等于没读大学。男男女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广撒网，广捞鱼。稍微有点好感，就告白，在一起，然后分手。反正到了毕业季，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分开，倒不如干干脆脆，反倒没那么尴尬。
　　在这个安静得可怕的夜晚，电光火石间，陈栩栩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张模糊的脸，有些记得名字，但面貌也不太清晰，有些脸倒是清清楚楚，但名字说起来，却极其别扭，恍若隔世。他们穿过岁月的长河，再见时红着脸庞，微笑时面目青涩，跟记忆里一一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