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月菱歌

5、提亲

　　月氏，月氏，又是月氏！
　　我突然好讨厌好讨厌月氏，他们的人都是这样坏，真希望我父王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叫他们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我一下子拔出我的弯刀，冲了出去。
　　不，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月氏的人欺负我白姐姐，我就拿刀子跟他们拼命去！
　　可是我还没有走出大单于庭，大阏氏就把我拦了下来。
　　她瞪着我：“你做什么去？”
　　我大声说：“我要将月氏的人都杀光光，我真是讨厌他们！”
　　大阏氏很是生气：“你怎么这么冲动？你也不想想，就凭你，打得过月氏那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兵吗？你父王他们还在战场，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就是了。”
　　我别过脸去：“可是我心里好难受，母阏氏，我好害怕，如果白姐姐真的不行了怎么办？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母阏氏，你还不晓得我的性格吗，要我在这里等着，我会发疯的！”
　　大阏氏叹了口气：“你不要这样想。郎中不是说了吗？月氏的人有解药，只要你父王带了月氏的俘虏回来问一问就知道。”
　　我还是紧紧握着我的弯刀，随时都可能冲到战场上去。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传来捷报：“大单于回来了！大单于回来了！”
　　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一个传一个，一直传遍了整个突厥。这下子，突厥都处于欢欣鼓舞的状态里了。
　　大阏氏十分欣喜：“你看，你父王打了胜仗回来了！”
　　我按捺不住，连忙向王帐飞奔而去。
　　我看到我父王，只觉得他特别的高大，特别的伟岸，这样的英勇。他身后的将士们都用非常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还有人在兴致颇高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大单于真是威风不减当年。月氏的人一见打不过，月氏王就先撤退，哪知大单于取了弓箭，上弦，拉弓，一气呵成，一箭射中了月氏王的左胸膛，月氏王当场就毙命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父王却说：“这次的功劳，还数我的小公主最大。”他把我叫过去，哈哈大笑，“要不是我的小公主去请来了援兵，我们也打不了胜仗！”
　　王帐里所有的将士们都站了起来，齐呼：“大单于！大单于！小公主！小公主！”
　　他们气势这样高涨，可是我一心担心着我的白姐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父王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连忙问我怎么了。我将白姐姐的事情一讲，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便叫人将俘虏的月氏的将军带上来。
　　那个将军虽然被五花大绑，可是还是很不屈服，也不跪下，一上来就开始骂骂咧咧的。我嫌他太吵，便叫人用布堵住了他的嘴巴。
　　然后我就走过去问他：“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摇头或点头即可。我问你，你们昨日用箭射中了我的白姐姐，那箭上有毒，你可知道？”
　　那个将军却是看也不看我，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样。
　　我大怒，取下我父王挂在墙上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顿，然后我再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个将军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他现在心里恨极了我，就如同我恨极了他们月氏人一样。我看他似乎要说话的样子，就让人把塞在他嘴里的布条拿掉。
　　他拿掉布条以后就说道：“你要我回答你的问题，除非你给我松绑。”
　　我想了想，然后立刻差人给他松绑。
　　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反对：“万万不可，万一他伤了小公主怎么办？”
　　我皱眉：“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我可是突厥的小公主，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他伤了？”
　　月氏将军被松绑以后，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对我说道：“你想知道那个毒药有没有解药是吗？那你可听好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迅速上前一把抽出我别在腰间的弯刀。
　　他的动作那样迅速，我们都还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拔出了弯刀要冲上来保护我，可是谁知道那个月氏将军却是拿了弯刀狠狠地向自己的腹部刺去！
　　我还在惊异中未回过神来，月氏将军已经倒了下去，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我离得近，所以我听的一清二楚，他说：“单于，我来陪你了。”我知道他说的单于是月氏王，那个被我父王一箭射死的月氏王。
　　我很是震动。我原以为月氏的人都是那样讨厌，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也可以这样壮烈，宁死不屈，这样忠心耿耿。我还当真是小看了他们。
　　可是我很是难过，因为我还是不能得到白姐姐的解药。
　　父王从战利品中挑选了一匹火红色的马儿送给我，他希望可以让我的心情变的好起来。他说月氏的马儿品种优良，尤其这匹红色的马，速度非常快，寻常的马是追不上的。他还给它取了名字，叫“闪电”，因为它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果然如闪电一样，非常敏捷。
　　晚上的时候突厥大摆庆功宴，整个突厥都在载歌载舞之中。可是我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来。我虽然原来很是喜欢歌舞，可是如今我满心都是我的白姐姐，我实在是看不进去那些歌舞。
　　我想起来从前每次庆功宴我和白姐姐都会一起舞一曲，我们两个跳舞都跳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看我们跳舞。可是今天，白姐姐却不能够和我一起为父王还有突厥的勇士跳舞了，我想想就觉得很难过。
　　我守在白姐姐的身边，虽然郎中说她的毒已经神仙也难救了，可是我还是逼着他给白姐姐配了暂时能压制她体内的毒的药。只要月氏的人给解药，白姐姐就会没事！我这样想着，然后我父王已经遣了人过来，弯腰对我行了一个突厥的礼：“大单于传小公主。”
　　这个时候父王应该正与突厥的勇士一起觥筹交错才对，怎么会突然传我过去？我不知道父王找我去做什么，有些好奇地向王帐走去。
　　王帐里面除了父王，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那个人背对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我见到父王就问：“父王，你找我？”
　　父王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对我说道：“你可认识这个人？你们单独聊聊。”他说完便走了出去，将王帐留给我和那个人。
　　我觉得好生奇怪，于是向他看过去，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因为是晚上，所以王帐里面点了蜡烛。那些红色的火焰淡淡地映在他的脸上，照的他五官分明，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小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我觉得十分的惊讶，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话来：“你、你不是月氏的小王子吗？你没有死吗？你被俘虏了？”
　　他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他摇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是月氏的小王子了，我是月氏的大单于。另外，我并没有被俘，我今日来，是来提亲的。”
　　我想了想，也对，月氏王已经给我父王射死了，所以现在该由月氏王的儿子继任了。小王子估计也是月氏王最喜欢的王子，所以将王位传给他了。可是后面那一句我十分的困惑，就问道：“提亲？你不是应该来报仇么？我父王杀了你父王，所以你对我们一定是恨之入骨了。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你的父王，为什么要来攻打我们突厥，我想你一定也是不愿意攻打我们的。”
　　他说：“对，我不愿意。我一直反对父王进攻突厥，今日他未同我讲已经带领骑兵攻进来了，大单于射杀了他，也是能理解的。若换做我，今日进攻的是你们突厥，我也一样一箭射杀你们突厥的大单于。”
　　我疑惑地看着他：“所以你并不恨我们？”
　　他点点头：“不错，我不恨你们。”
　　我笑起来：“月氏的人里头，就数你最通情达理了。你这样想就对了，本来就是你们月氏有错在先，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那么你们以后可不要再攻打我们突厥了，不过就算你们打进来，你们也打不过我们的。”
　　他也笑了：“是，我们不光不攻打你们，我们还想与你们突厥联姻，所以今日我就是来提亲的。”
　　我觉得他胆子可真不小，就这么孤身一人来我们突厥提亲，他也不怕万一大单于将他杀了吗？不过我觉得提亲是一件好事啊，草原上又要办婚礼了呢。
　　我很是开心：“那么你是为你自己提亲吗？你看上我们突厥的谁了呢？难道是我五姐吗？她可是我们突厥顶好顶好的姑娘，你要是娶了她做阏氏，不光突厥的勇士们羡慕你，那些月氏的人也会嫉妒你的。”
　　他摇摇头：“我不喜欢你的五姐。”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说：“我五姐这么好，你不喜欢，那你肯定是喜欢上了我八姐！我八姐的歌是整个突厥唱的最好听的，她还特别的聪明，你还真是有眼光！”
　　可是他仍旧摇头。
　　这下我可犯难了。因为我的姐姐们里头，就只有五姐和八姐还没有出嫁呢，其他人可都已经嫁人了呢。
　　突然我恍然大悟：“啊，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我们突厥的公主，而是其他的普通女子吗？那一定是白姐姐了，白姐姐可是我们突厥最好的姑娘了，而且她的武功还特别厉害，你要是真看上了我白姐姐，你可要赶紧给我解药，因为我白姐姐中了你们月氏的毒，你要是不给我解药，我白姐姐可就要没命啦，到时候你就没有心上人了！”
　　他皱眉：“解药？”
　　我使劲点头：“对，对，就是昨天你们的人把我白姐姐射伤了，那箭上有毒！我虽然很不喜欢你们这样的做法，可是我觉得你不一样，你是好人，所以只要你给我解药，我就去求我父王，把白姐姐许配给你。”
　　他笑起来：“解药我会给你，不过，我要娶的姑娘，并不是你白姐姐。”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亮，特别特别好看，而且他的眼睛特别特别亮，比草原上的夜空中的星星还要亮，他就用这样一双眼睛瞧着我，我只觉得很是紧张，竟然屏住了呼吸。
　　而他的声音，慢慢地，但是很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去了。
　　“小公主，我要娶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