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月菱歌

14、白姐姐出事了

　　我觉得白姐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虽然醒过来了，可是我总觉得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她现在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也不爱搭理我。我给她讲笑话，我讲的眉飞色舞，讲的我自己都笑得弯不起腰来，可是白姐姐却不笑，她只是一脸忧郁地看着我。我觉得很难过，白姐姐这样比杀了我还难过。我已经失去奶娘了，修也不要我了，现在白姐姐又变得好生奇怪。
　　医生过来看白姐姐，可是他也瞧不出什么症状。只好皱着眉猜测白姐姐可能是因为受了伤所以郁结于心。
　　我可不这么想。我觉得白姐姐一定是心病。
　　可是我却不知道到底她的心结在哪里。她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可能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说。她可是我的白姐姐，我只会将最好的东西分给她，用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她，怎么可能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呢？
　　白姐姐不开心，我也变得不高兴起来。
　　沐然找我出去散心，我没有理他。然后他说要跟我去赛马，可是我连赛马都提不起兴趣了。而且每次提到赛马我就想起就是因为一匹马所以才会让白姐姐受伤，让她现在那么难过。而且就是因为马我才真正失去了修。一想到这些，我就更难过了。
　　我还是天天守着白姐姐。我盼望着她有一天会解开心结，或者她终于想通了告诉我，让我跟她一起承担，我们一起想解决的办法。
　　可是我还没有等到那一天，白姐姐就出事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西域的天空原来就很低，这一天非常晴朗，云朵像是棉花一样挂在天上，而且低低的，好像离我们很近很近，一抬手就可以碰到一样。我原本想着和白姐姐一起出去散散心，说不定白姐姐看到这么晴朗的天气，心情也会好起来。
　　但是我还没有跟她讲，便听到有人传话说大阏氏的人来了。我拄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才反应过来大阏氏就是中原的公主唐莹莹。我出去一看，原来是唐莹莹遣了使女送了参汤过来，说是给白姐姐补身子，让她的伤口快些好起来。我虽然不喜欢唐莹莹，可是我一听说对白姐姐的伤有好处，我就很高兴地收下参汤，叫白姐姐喝了。
　　我从来没有喝过参汤，所以也不知道它苦不苦，可是看着那参汤就觉得它肯定很苦，于是叫了使女去取点蜂蜜来，等一下白姐姐喝完参汤可以喝蜂蜜。可是白姐姐喝完参汤还没来得及喝蜂蜜水就出事了。
　　她突然打碎了盛参汤的碗，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我看到她的脸都皱在了一起。我一下子慌了，赶紧找人去叫医生过来。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查看了一番，然后告诉我，白姐姐中了毒，已经不能说话了。
　　我瞬间就懵了。
　　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会中毒，怎么会不能说话了呢？
　　我立刻想起了唐莹莹送来的参汤，赶紧叫医生检查。医生又是看又是闻的，最后点了点头，的确是参汤里下了药。
　　我一下子跳起来，提了白姐姐的弯刀就向唐莹莹住的地方杀去。
　　有好多人拉住我不让我去，要我冷静下来，唐莹莹可是大阏氏，我得罪不起。
　　可是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我的白姐姐，我那么善良的白姐姐，居然被毒哑了！我就知道中原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参汤里面下毒。白姐姐又没有招惹她，她怎么就看她不顺眼了呢？我可真是小看了她，我都没有对她有什么戒心。我一直觉得她不像是什么坏人，可是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只觉得我现在有满腔的怒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唐莹莹。
　　我一下子挣脱开他们，对他们大吼：“你们谁要是敢拦着我我先杀了谁！”
　　他们都被我吓坏了，所以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提着刀走了，也没有人敢拦着我。
　　估计是因为我脸上全是杀气，所以路上的侍卫也都不敢拦我。
　　我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唐莹莹的营帐。使女们看到我提着弯刀，又是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都不敢上前。
　　我大吼一声：“你们的主子呢？去把唐莹莹给我叫出来！”
　　她们都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大阏氏她，她不在。”
　　我不信，提着弯刀在屋子里面搜了一圈，但是真的没有找到她。
　　“做了坏事所以心虚了吧？哼，你们中原的人就是没有骨气，敢做也不敢承认。我最瞧不起你们中原的人了，一肚子的坏水，整天想着怎么欺侮人，怎么害人，害了人还躲起来，不敢出来承担！”
　　那几个使女是唐莹莹的陪嫁丫鬟，原来是中原的宫女。她们听我这样说她们中原人的不是，不禁都是愤愤然，可是我手上提着弯刀，她们也只是瞪着我，不敢上前来。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我要在这里等唐莹莹回来，我一定要杀了她泄愤。
　　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终于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大阏氏来了！”
　　宫女们都是唬了一跳，大概她们是担心唐莹莹一进来就要被我一刀砍死了。
　　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等她进来我就一刀砍死她。
　　所以当我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我就提了弯刀冲了上去。
　　我的眼里只能看到她，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她。我想我当时肯定是满眼通红，而且没有一点形象可言。可是我要形象有什么用呢？我的白姐姐都被人毒哑了，她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她再也不能唱歌了。为什么呢，我已经失去我阿爹和阿娘了，我已经失去我的奶娘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让我的白姐姐遭受这样的痛苦呢？她还这样年轻，以后遇上她的良人，她要怎么唱歌给他听呢？
　　我握着弯刀的手一直在颤抖，可是我还没有冲到唐莹莹面前，还没有一刀砍下去，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然后我的刀就被那个人夺下来，扔到了一边。那个人的力气这样大，我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都没有觉得疼，我身体上的疼又怎么能比得上我心里的疼呢？我再疼，又怎么比得上白姐姐的疼呢？她连话也说不了，她连疼也喊不出来。她以后，再也不会说话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了。我的白姐姐，那么好那么善良的白姐姐，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可是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我一想到白姐姐，我就一咕噜爬起来，重新捡起弯刀向唐莹莹砍去。
　　我还是没有砍到她。那个人又将我抓住了。不过这次他没有甩开我，只是狠狠地抓着我。我抬起头去看他，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竟然是修。
　　他为了唐莹莹，竟然这样用力地甩开我，这样狠狠地抓着我，抓得我手腕上一条红色的痕迹，虽然我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可是他这样维护唐莹莹，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疼，好像那把弯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里一样。
　　我拼命挣扎，想要挣开他，可是不论我怎么打他、踢他、咬他，他都不松手。我大声说：“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你不要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修皱紧了眉头，他低低地吼了一声：“你闹够了没有？”
　　我一怔，呆呆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胡闹？”
　　他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吗？”
　　我指着唐莹莹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送了参汤给我白姐姐喝，我白姐姐喝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说白姐姐被人毒哑了，那参汤里下了药！就是这个女人毒哑了我的白姐姐！”
　　唐莹莹睁大了眼睛：“不可能，我没有下药！大单于，你要相信我！”
　　我只觉得她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特别的令人可憎。我狠狠地瞪着她：“你没有下药，你没有下药我白姐姐怎么会被毒哑，你没有下药那参汤里怎么会有药！”
　　唐莹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单于，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下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那个样子，好像是真的清白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白姐姐喝下药就出事，我几乎就要相信她是清白的了。
　　可是修相信她。他说道：“筝，你并没有亲眼看到她下药，你怎么确定就是她下的药？”
　　我一下子跳起来：“她派人送的参汤！我的白姐姐现在还躺在床上，她都不能说话了！我怎么就不能确定是她下的药？是她派人送来的参汤，难道还是我下的药么？”
　　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一个宫女说话了：“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你下的药来诬陷我们大阏氏的！”
　　她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唐莹莹，唐莹莹怒斥着那个宫女：“你怎么能乱说话！突厥的小公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看她这个样子，倒好像真的不是她下的药。她为了我去打她的贴身宫女，好像看起来并不是坏人，难道她真的是被我冤枉的吗？
　　可是我一想到白姐姐受了这样的苦，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仍旧怒气冲冲地：“你说不是你下的药，可是参汤是你送来的，怎么样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而且我的白姐姐是在你们月氏的地盘上出事的，要是我告诉了我父王，我父王一怒之下带兵来踏平你们月氏也不是不可能。我今日一定要给我的白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到底是谁下的药，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修见我已经没有要杀唐莹莹的念头了，于是就放开了我的手。我刚刚失去了理智还不曾记得疼，现在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我的手已经麻掉了。
　　若是在以前，修怎么可能这样对我，我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对我的好，我就忍不住难受，尤其现在白姐姐还在承受那样的痛苦，可是我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忙，我不禁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唐莹莹郑重其事地向我保证，一定会找出下药的人，也一定会还我白姐姐一个公道。
　　我突然觉得很疲惫，而且她这样给了我保证，我也不好意思再提刀去砍她了，那么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我便提着刀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