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湖依旧风平浪静》西折

5、伍

　　这局棋一直下到日薄西山也没个结果，楚忘总是悔棋耍赖，顾人间又不敢拒绝，拖拖拉拉间，都该吃饭了。
　　“最后一次！再悔棋我是小狗，求你了人间——”楚忘拖长了语调，像是在撒娇。
　　“好，我先去做饭。”顾人间温驯地应下，正要推椅子去厨房，却见楚忘两眼发光，惊奇道：“你会做饭？”
　　“嗯。”
　　“那我来给你打下手罢！这棋我反正是赢不了了。”此时倒是爽快认输了。
　　“好。”
　　推顾人间去到厨房，楚忘看着矮出一截，似乎是专为顾人间备下的灶台风箱一应器具，这才想到，顾人间行动不便，又是一个人住，必然样样都得会做，才能在山上活下去，这期间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眼看顾人间轻车熟路，利利落落地挑拣食材，过水清洗，楚忘忙殷勤地上前，替顾人间淘米生火，把他仅会的一些事通通用办好了。
　　两人合力，三两下就端出了一桌便饭。虽不是大鱼大肉，但也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楚忘自告奋勇包揽了碗筷清洗的活，这是顾人间有记忆以来，头一次得了空闲。就是病中他也得自己做这些事。
　　洗过碗筷，楚忘就告辞了。
　　临走前，楚忘说，“那天说好要来，结果有事耽搁了。对不住。”
　　“没关系的。”顾人间低头，把神情藏了起来。
　　等他抬起头，楚忘就消失在了月色里。
　　楚忘说的有事，其实是替顾人间挡下杀身之祸。
　　那天，那个魔教人在其师兄提点下，终于发现钥匙是个冒牌货，气得要上山取顾人间的性命，顺带将真钥匙拿到手。楚忘撞见了，就在山上就地取材，使出看家本领，做了个阵法，魔教人被困在山上整整一日，楚忘也整整一日没能走开。
　　接连几天，魔教人甚至带了人手一起进山，楚忘设下的阵法也依旧没被破解。魔教人终于放弃了。
　　那几日阵仗太大，其中一个魔教人士不小心走漏了行踪，让庄主知道了后山的守备不牢。庄主心虚又焦躁，最后还是选择上山一探口风。
　　庄主是从正门进的院子，顾人间一眼就猜出庄主的身份了。一眼之后，顾人间再也没敢抬头，怯怯地缩在院落一角，一语不发。这是顾人间头一次见亲爹。
　　庄主先开了口，“人间，许久不见，你长大了。”
　　顾人间依旧沉默。
　　“抬头，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于是顾人间带着怯意缓缓抬头。庄主看到顾人间眼里漫过水色，像是要哭，与他已故娘亲的影子重在了一起。庄主顿时就软了半截心。
　　“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
　　“承您关心，已好了。”顾人间不敢直视庄主，嗓音微微弱弱，还有些颤，似乎是怕的。
　　庄主走近了些，顾人间就像条件反射似的，缩了一缩。若非腿脚不便，怕是要倒退几步。
　　庄主叹了口气，又问了几句最近可有人来打扰之类弯弯绕绕的问题，顾人间摇摇头，都否了。
　　庄主走后，顾人间在柳树下发了好一会儿呆，一会儿想着庄主这一来，定然是会引人注目的，除开楚忘，终于会有旁人来咬钩了。一会儿又走神想起庄主的那几句话，心里乱得很。
　　庄主绝不是个好父亲，顾人间也不愿认那人是他父亲，可顾人间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庄主放弃他，只是替等闲山庄日后做考量。换做他，也许也要这么做的。庄主这些年吃穿用度也不见少了他的，读书写字，都愿意派人教他。冷落而已，顾人间本来也不知道受宠是个什么模样，自然也不期望。现在他求自由，庄主不可能给他自由，不过一对矛盾，只能对抗罢了。
　　理定心思，顾人间不小心在柳树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