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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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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第八军团,穆的一千名轻骑整装待发,我向费伊和修罗交代了几句,便抄起我的浴血月牙刀带队全速前进,让撒加跟着修罗的左翼走。
“米罗!”
穆在马背上叫我,一到战场上他就和我称兄道弟拉拉扯扯,我从心底喜欢他这种性格。
“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我听说你才醒啊!”
马蹄的声音太大,他只能喊着和我交淡,我板着脸竖起浴血月牙刀,穆扁着嘴吹了个口哨,队伍的速度更快了。加隆的地图上,在博尔奈斯峡谷中有一条小路直通梅兰塞尔平原的南侧,一般的马匹通常要用七天,但是我连三天都没有。我给穆的命令是我不开口,谁也不准停,跑不动了就自动离队,休整好了再跟上,但其余人,只要还有力气,就必须全速前进。
穆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他的马掌握着所有马匹的节奏,这样会更省力,黑曜石的速度太快,会拖垮其它的马,所以我必须时时压制黑曜石的速度,让它不超过穆的马。
一天一夜之后,我第一次开口下令休息,训练有素的队伍不像庸兵,一说休息都唧唧歪歪的四散倒地,第八军团的战士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原地休息,最多下马活动一下四肢,但绝不喧哗。
“米罗,能赶到么?”
穆走过来对我耳语,我直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右翼指挥官举手投降。一个小时后,我一声令下,战士们飞身上马,队伍又在峡谷中的小路上狂奔。第二天夜里,我再一次命大家休息,看看打盹的士兵,我叫过穆。
“让他们多休息一会,我估计再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了,这是最后一次休息,等我们赶到,就要直接投入战斗。”
穆虽然有些疲态,但双眼放光:
“还用说,我都闻到血腥味儿了,等不了了!”
我嗤笑道:
“你是谁啊,指挥官大人,这回修罗不在,全看你的了。”
穆攥着拳头斗志昂扬的说:
“修罗不在我一个顶俩,不就是十万奥林帕斯王国的军队么,平淌!!”
我会意的笑起来,拍拍穆的后背:
“穆,我们一定要很嚣张,气势上镇住敌人,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们这一千人只是先头部队,但其实能撑过两天很勉强。”
这回轮到穆安慰我:
“米罗,不用怕,你忘了修罗是谁了,他只会提前不会迟到,说不定你还没到他就到了呢,他那精简出来的六万重骑可是我们的压轴好戏啊。”
我稍稍放宽了心,跟着穆打趣道:
“是啊,我很久没有见过修罗重骑的杀手锏了,这次能饱饱眼福?”
“那还用说,你把刀这么一举,再这么一挥,就能看到百年不遇的场面了。”
穆边说边在半空比划,把我逗笑了:
“行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你呢,米罗?”
我摇摇头:
“我掐算一下时间。”
穆不像撒加,他不会翻来覆去询问我,指挥官直接倒地睡觉,鼾声大作。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脑中想起陛下的身影,和他抱着我时火热的温度。
黎明将至,我用哨音唤醒战士,穆条件反射一样蹦起来,骑上马,我又扫视了一下大家,满是尘土的脸上神色疲惫,眼瞳却炯炯有神,都像穆那样流露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不愧是我的战士。
我将浴血月牙刀向前平伸,黑曜石压着穆的马一个马身的距离向前飞奔。跑出去不到两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风中弥漫着不能掩饰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臭味,峡谷外的梅兰塞尔平原上横尸遍野,已经能看到正在交战的双方。
穆的眼睛尖,他用勇者三日月刀指着前方冲我喊:
“那不是苏兰特吗?”
我极目望去,才发现老朋友被困奥林帕斯的士兵中间,已经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我咬着牙用膝盖一夹黑曜石,战马在原先的速度上爆发开来,加速冲刺。黑曜石的爆发力一直是第八军团战马中最强的,这样的快速让风吹的我脸生疼,却也很快看清了苏兰特的五官,我卯足力气将手里的浴血月牙刀掷了出去,淡红色的弯刀像流星一样扎入人群,穿透了苏兰特正前方一个敌军的喉咙。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让交战双方都停止了厮杀,黑曜石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冲进奥林帕斯王国士兵的包围圈,用身体护住苏兰特,而我则弯腰抄起自己的浴血月牙刀。
“米罗!”
苏兰特喜出望外的叫着,我没有顾上和他说话,眼睛死盯着奥林帕斯王国的将领,号称战神的红发阿瑞斯。
“海因斯坦帝国第八军团……”
他眯起眼睛打量我,嘲讽道:
“怎么?只来了米罗将军一个人么?”
我冷笑:
“一个人足够对付你。”
他身边的战士骚动起来,纷纷想来和我单挑,可惜穆没有给他们机会,那一千轻骑风卷残云一样杀开了一个缺口,重新划清了亚特兰提斯军队和奥林帕斯军队的分界线。阿瑞斯无心恋战,我的从天而降已经让他消化不了,更不要说进入战斗状态的穆。
晚上在苏兰特的营帐,他激动不已的抱着我说:
“你真的来了,米罗!当初我建议大公飞鸽传书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你会赶到。”
我回抱他道:
“我这不是来了么。”
他想起什么,拉开和我的距离,难以置信的问:
“你真的只带了一千人?”
“对,”
我笑呵呵的看着他:
“我只带了一千人。”
重音是“我”,苏兰特琢磨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他也不多问,只是说:
“朱利安大公同意你的要求,米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帮上忙。”
我点点头:
“苏兰特,我很快就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忙?”
“这次帮你们击退奥林帕斯王国的军队,也就等于表明了海因斯坦的立场,奥林帕斯便可名正言顺的打着攻打亚特兰提斯的旗号和海因斯坦开战。”
我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对苏兰特说:
“如果真是这样打下去,就会没完没了,劳民伤财,擒贼先擒王,我要偷袭朱庇特。”
苏兰特对我这种语出惊人的点子见怪不怪,他附和道:
“能要挟住朱庇特当然是兵不血刃的最好办法,但是就算从亚特兰提斯取道,到朱庇特的王宫一路都有重兵把守,米罗你有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偷袭成功?”
我看着苏兰特阴险的笑:
“我要取道斯尼旺断崖。”
苏兰特半晌没有动,十分钟后才轻飘飘的反问:
“斯尼旺断崖?”
“对,”
我说出自己的理由:
“那里是奥林帕斯王国在斯卡格拉克海上的天然屏障,朱庇特那么自负,一定不会在断崖上安排太多守卫,就算有,也肯定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只要能上了斯尼旺断崖,朱庇特的王宫就近在咫尺,值得我拼一把。”
“好,很好,”
苏兰特黑着张脸问:
“你怎么上斯尼旺断崖?”
我微笑道:
“所以我说值得我拼一把。”
“疯子。”
苏兰特很直白的骂了我一句,我点头承认:
“为了陛下,我必须这样做。”
“米罗,”
苏兰特不解的望着我:
“为了你对哈迪斯陛下的执念,就要断送你辛辛苦苦建立的第八军团么?”
“他们是我的战士,更是陛下的战士。”
我直视苏兰特的眼睛,淡定的说:
“他们只能有一个宿命,就是死在战场上,包括我。”
苏兰特的神情变了再变,小声问:
“如果他们不愿意送命呢?”
“我从不强迫人,苏兰特,”
我脾气很好的对苏兰特解释,换作以往如果有人敢问这样的问题,早被我斩首示众了。
“他们每一个加入第八军团的人,我都会坦白我的立场,不愿意可以离开,我不能容忍背叛和虚伪的忠诚。不过穆和修罗纯粹是因为跟着我打仗最过瘾才留在军团的。”
看看苏兰特苦大仇深的表情,我接着说:
“我就是陛下手中的罗恩格林佩剑,陛下可以用我,斩断所有荆棘。”
苏兰特苦不堪言的闭起眼睛摇着头:
“我到现在才明白,第八军团有多可怕。”
我缓和了语气,改变了话题:
“我只需要你帮我渡到断崖下,剩下就是我的事情了,怎么样,能帮忙么?”
“哼,”
苏兰特轻笑:
“你也太小看我了,在海上,就是我说了算。”
我也放松的笑起来:
“好,我会很期待。”
次日是整整一天的苦战,阿瑞斯逼的很紧,我的一千轻骑因为没有盔甲,吃了不少亏,所幸他们高超的技术保全了他们的性命。
“米罗,最多还能撑一天。”
穆龇牙咧嘴的给自己裹绷带,满不在乎的对我说,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说不定明天就死了耶”。我用浴血月牙刀帮他割断绷带尾巴,慎重的说:
“撑不下去也要撑,修罗的重骑没到之前,我们不用保留体力。”
穆白了我一眼: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只不过想在死之前目睹一下修罗的压轴戏。”
我明朗的笑道:
“好,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只要修罗一出现,我就把刀这样一举,再这样一挥,行吧?”
“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哈哈哈——”
穆开怀大笑,好像不是一个随时可能送命的战士,而是一个和朋友谈笑风生的学者。
挨过最难熬的这一夜,我们迎来了火红的日出。这真是最艰难的时刻,一千人外加亚特兰提斯的剩余部队,对抗阿瑞斯的十万大军,我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哈哈哈,米罗,投降吧,我会向朱庇特国王举荐你,保你不死!”
阿瑞斯张狂的大笑,鲜血顺着我的发丝滴落,黑曜石也没有了平日的威风。
“你说投降?”
我淡淡的反问阿瑞斯,他还真以为我要投城,笑的更大声:
“第八军团的统率能来到奥林帕斯,我想国王一定会盛情款待的!”
“是么?”
我高高的举起浴血月牙刀,被血液浸透的刀身反射着橘黄色的晨光:
“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阿瑞斯大笑着扭头去看,笑声戛然而止。在梅兰塞尔平原北侧的山坡上,不知何时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连战马都披着铠甲,他们无声的站在朝阳中,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亡命战士。我一抬下巴,将月牙刀以独特的方式用力挥下,穆的眼神登时像见了羊羔的饿狼。奥林帕斯军队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山坡上的鬼魅却行动了,他们齐刷刷的冲下山坡,始终保持着一条笔直的水平线,前仆后继,眨眼的功夫,整个山坡就被黑色覆盖。
震动这个时候才传来。这就是穆一直念叨的修罗重骑的压轴好戏,这震动并非一般跑马的散乱蹄声,而是在修罗苦练之下,全部跑出一样步伐频率的战马踩踏大地的声音。六万重骑,六万匹马,跑出一个节拍,仿佛只有一匹马在奔驰,那种共鸣累加产生的震动,能让最凶猛的野兽也吓得肝胆俱裂。可不要忘记了,重骑重骑,战士身上的盔甲和战马的铠甲合起来的重量十分可观,那马蹄仿佛要把大地的内脏都踏出来,饶是我都有些受不住,亚特兰提斯的士兵和奥林帕斯的士兵不自觉的都丢下了武器,呆呆的站在那里等着修罗越冲越近,数以百计胆小的士兵直接嚎啕大哭,有的还尿了裤子。
接下来的一切毫无悬念,修罗的重骑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像踩馅饼一样踏着奥林帕斯的军队向我们靠拢,我又用刀比了个“手势”,修罗的部队扇形散开,遮罩了全部想要逃跑的敌兵。梅兰塞尔平原被我的战士变成了屠宰场,没过脚踝的鲜血混着碎肉缓缓流入斯卡格拉克海,苏兰特终于忍不住蹲下去呕吐不止。我微阖双眼冷淡的看着修罗反手割掉阿瑞斯的头,那颗红色的人头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黑曜石面前。
“将军!”
多日未见的撒加直冲到我马前,内疚的说:
“将军我们来晚了!”
“不。”
我眼望太阳笑起来:
“你们来的刚好,不早不晚。”
撒加陪在我身边,穆在一旁嗷嗷直叫,为修罗呐喊,我的左翼指挥官完成了他的表演,掉转马头向我跑来。
“将军!敌人已被全歼!”
“非常好。”
修罗的眼神欢欣鼓舞,那三个字是我对战士最高的评价,我是个很吝惜赞赏的将军,因为战士需要的仅仅是执行命令。
“收整队形,就地帮助伤员,清点我们的伤亡。”
撒加应声照办,我下了马,踢开无数破碎的尸体,来到苏兰特面前,他还在吐,只不过吐的都是胃液。
“吓到你了?”
苏兰特脸色蜡黄的站起身,只看了一眼梅兰塞尔平原,就又蹲下去呕吐,我抹着他的后背说:
“亏你还是个将军,这样就受不了了?”
“米罗……”
他捂着嘴气若游丝:
“你TM是个疯子……”
我不介意他这样说,卡妙说我是无情无义之辈我都没介意,何况是疯子呢。清点工作耗费了三天时间,梅兰塞尔平原已是臭气熏天,只有秃鹰很开心,它们成群结队的徘徊在平原上空,瞅准空隙飞下来啄食尸体。
“将军,我们可以返程了,这个怎么办?”
撒加举着阿瑞斯的那颗头,我一咧嘴:
“找根长点的木棍撑在地上,这种东西带回去不是让陛下反胃么。”
撒加也懒得去找什么木棍,直接捡起一杆长枪,将阿瑞斯的人头扎在上面,手上一用力,就把长枪戳进地里,那景象很壮观,穆围着长枪转了三圈儿,还咋吧着嘴,我问他:
“怎么,这仗也不过瘾?”
穆瞟了瞟梅兰塞尔平原,自言自语道:
“过瘾是过瘾,可是光修罗过瘾了。”
“那好,过两天有个敢死队的任务,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穆跺跺脚叫道:
“你怎么不早说,还用问么,肯定要去!”
“什么任务?”
还是副将比较理智,我看看撒加,狡猾的说:
“机密。”
抬眼寻找了一下,苏兰特还在收拾亚特兰提斯士兵的尸体,我走过去对他道:
“我要先回伊利西亚城了,我和你说的事,会随时派人联络你。”
苏兰特费解的望着我,他终于被“熏陶”出来了,不再大呕特呕。
“米罗,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冷漠?撒加说我冷静,苏兰特你说我冷漠,那么下回呢,谁来说我冷酷?我对他浅笑,不欲回答,上马率军离去,心却在滴血。我牺牲了自己的所有,放弃了自己的全部,将自己打磨成最锋利的兵刃,只为了一个人。
你能了解我的苦心么,哈迪斯陛下?
当我重新踏入朱狄迦大殿的时候,殿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捏起鼻子。我抬眼看向陛下,很安慰他既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也没有捏起鼻子,更没有勒令我退下。我单膝跪地行礼禀报:
“陛下,奥林帕斯王国的十万大军已被全部歼灭。”
殿上的人又不约而同将捏着鼻子的手改为捂住心口。说完这句,我的心头一松,连日来的劳累和僵持的战斗让极度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狂喷数口鲜血,我很没面子的又昏死在朱狄迦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