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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8.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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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灸舞易了容,独自一人轻装上了鄀叶山。
水月台高耸入云,灸舞立于山之东向的水月台上,鸟瞰鄀叶山,方发现这山峰之奇妙,这寺宇之独特。
这无界寺建于鄀叶山上,却非鄀叶山顶,而是顺延着山脉而立。无寺庙红瓦高墙,而以山之草木为屏;无石板山路铺衍,而以人之脚步为路。
山之四面,密林丛生。山之北,细竹密林,郁郁葱葱;山之南,桃李始开,粉白交错;山之东,峭壁悬崖,古松攀壁;山之西,梧桐燎阳,天之落霞。
“还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灸舞不得不感慨于这自然鬼斧,及这布局者的巧妙。
“施主,有礼了。”
回眸一看,不知何时,一老者正盘坐于水月台边的棋台边上,棋盘已落数子,想必已来了一段时间了。
自己竟未察觉半分?灸舞心底暗惊。
“贫僧刚来不久,见施主在此赏景,随手摆了盘残局”仿佛像是看穿了灸舞的惊愕,那老者解释道。
“这棋倒是有些意思。”
“本约了位故友,不过想必他是来不了了,”见灸舞目光落于棋盘之上,老者似有些忧伤叹道,“不知施主有没有兴致,一同下一盘?”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石桌之上,清茶三盏。
“好啊,”灸舞爽利地跃下水月台,咧嘴一笑,应下了,“不过我不太会,还得请前辈多多指教。”
灸舞打量着,棋局与密室中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便有了盘算,摆明了是在等着自己,只是不知道这第三盏茶,又是留给何人?
灸舞未及多思,便被盘中局势吸引了注意。这僧者可谓是个棋中高手,落子布局,一步三算,看似随意简单,实则步步为营,叫人分心不得。而这盘中局势演变……倒真是纵使身在老林中,亦可通晓天下事。
灸舞心中对这老者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想起幼时父亲似有若无地叹息感慨,莫非……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棋盘也越发的看不清了。
“大师,天色晚了,要点个灯再继续?”
太阳彻底没了踪影,唯独留下了漫天繁星。只是在这星光之下,那黑子白子尽皆没入了棋盘之中,灸舞不由得有些苦恼,于是提议道。
“这水月台边并没有灯。”
借助月色,老者看着灸舞因苦恼而挤成一团的包子脸,言语中带了一丝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小子,可曾下过盲棋?”
见灸舞欲言又止,老者笑着提议道。
“这……”
灸舞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父亲突然对这盲棋十分热衷,曾硬拉着他下过几回。可每次下到一半,灸舞却总是把之前的棋数给忘了,结果每战每败。有次,灸舞实在受不了了,赌气走了。然后,自那次后就再也没有下过盲棋。直到那天在修炼时,突然收到了父亲的血契。
“小舞儿,回来陪爸爸再下盘盲棋吧。”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小子,莫不是怕输吧?”
“才没有呢,下就下。”
灸舞自知是老者的激将法,却还是应了下来。或许,这就是父亲要同自己下的,最后一盘棋了吧。
突如其来的盲下,让灸舞着实有些吃力,自己早前的落子已然有些忘却,何况这本是副残局。
或许,老者也正是抓住了这点,一阵猛击,未下两三子,灸舞便有些势弱了,心下不自觉有些懊恼,落子也变得焦虑。
“下久了,有些渴,贫僧先喝口茶缓缓。”这娃儿,能力不错,但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茶已凉了,却仍留余香,入口凛冽,微涩,回甘,倒也浇去了些火气,灸舞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刚刚着实太过心焦了些,这般下去,必败无疑。可,这棋若是记不清,又如何落子呢?
“小舞儿,这下棋的关键,看的不是棋子,而是那落子之人。”
关键在落子之人?
落子之人?
若这半盘残局是父亲同这老者留下的,那父亲那时应会落于……而那老者则会……
以此类推,那遗漏的空洞似乎被一个个补了起来,而老者的棋步似乎也越发的清晰。
“还真是个有悟性的。”
一局毕,老者朗声笑道。
这小子不单记起了棋局,还将他的棋路给摸了个地,要不是自己留了一手,只怕就败给这小子了。
老朋友,你委实小看了这孩子。
“没想到,最后是和棋。”
“下棋也未必一定要有个胜负,和局刚刚好。”
何况,这面上的输赢,真的是能分出输赢吗?如果真的有输赢,老朋友,我们的这一世,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
“今晚的月,真圆。”
老者抬头看着水月台上的月道。
“是啊,第一次这么近看月亮,仿佛能摸到一样。”
灸舞站到台上,伸手去摸,却也只能摸到个虚影。俯看看台,却见玉台如水,倒映着月的虚影。
“水月台上的月,不过是水月镜花罢了,离天再近,却也终究无法比天 。”
“谁说的,在台上,我的确摸到了月,如玉一般。”
“哈哈哈,也是也是。”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好似恍然悟透了什么,望月而笑,眼角却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走吧,该下山了,寺里的昙花应该快开了。”
“你不是说没有灯吗?”
老者从口袋中掏出了把小手提灯,照明着前方的路。灸舞看着老者手中的灯,想起刚刚……
“这又不是灯,这是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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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在临近北边的寺院内,今夜恰值月圆,夜幕低垂,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桃李之形影也。昙花□□约莫不过三米,芊芊素枝而不逊于满园桃李含苞,傲然挺立于庭院之中,悄然待放。
“咚~~咚~~咚~~”
午夜钟声荡于幽谷,隔山仿佛有彼岸之钟,低声回应着,昙花似赶趟儿般,应声而开。花苞仿佛刚苏醒般,一瓣瓣,一层层,舒展着腰肢,拉伸着躯干,花蕊悄悄地探出脑袋,看着这新奇的世界。
月,正当空,一缕缕银丝仿若碎银般,毫不吝啬地点缀这花瓣,为那本素白高洁的花儿,添上一抹高贵与清冷。
在这午夜梦回时分,昙花之绝美,一瞬,却美了一生,这样的美,透着彻骨的凄艳,诠释了生命中最美的寂寞。
“月下美人现,隽隽倩影寒,昙花果不负其名。”
初见昙花一绽,灸舞也不由得生出一番赞叹,应景而来,文艺一番。
“昙花一现,如此美景在桃树怎么能看得清呢?”
桃树枝干,一抹倩影,微寒。
“昙花再美,却注定了只能在黑夜中绽放,永远也见不到光明。”
昙花,一种只能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花开花败不过两三小时,朝阳初升未升之际,便已然败落。
声线冷冽,仿若这寒凉的月色,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和讽刺。
“昙花一现,但它的美却只需一瞬,便深刻于人心。”
有些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创造什么。
从一出生,灸舞便深刻的明白,经历着这一无可奈何的命题。灸大长老家族的能力负荷注定了,灸大长老一族的寿命只能如这昙花,一瞬而逝。
因此,他们更加珍惜。
“他们最美的那瞬,却往往被睡梦中的人们错过了。”
“那这时候醒着的我,还真是幸运。”
灸舞不觉凝视着月色之下,那抹冷清的倩影。
“那,应该也是昙花的幸运。”
暗影轻笑,伴着清灵的声音,自桃树之上,一跃而下,轻轻地落于地上。
“灸舞盟主与传言中还真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传言中,灸舞盟主是个爱吃,机车,小气的人,”April绕着灸舞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还是个惜花懂花之人。”
“其实,我之前听说,昙花的味道似乎不错。”
“……所以,你不会是想吃了吧?”
灸舞但笑不语,April瞬间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人正对着这庭院中那盛开的花朵垂涎欲滴之态,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不由得脱口而出。
“听说,加点冰糖炖汤好像味道不错……”
“哎,我也听说了,而且昙花好像还有清热的作用 。”
“嗯,之前那朵……”
“是吗?是吗”
于是,两人从清蒸到炖煮,从食用到药疗,将烹饪昙花三十六式聊了个底朝天。
眼前那翩翩公子形象,已然控制不住地崩塌了,那双blingbling的眼睛里遏制不住地流露出想吃的欲望。那看着昙花的眼神,让那高冷桀骜的昙花都不由得一抖。
昙花os:为什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要不……?!”
“可是只有一朵?”
天色将明,昙花已然有些困倦的低下了头,花蕊悄悄地缩回,慢慢地合上了门儿,昏昏欲睡。
两人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昙花,仿佛像怕吓着它一般。忽地一只魔爪迅速地伸向了昙花,千钧一发之间,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了那灸舞的手腕。
“你做什么?”这是霸气威武的april
“我,我就摸一下花。”这是眼睛不停打了个骨碌的灸舞。
“狡辩,采花贼~”这是最近经常出差银时空,对灸舞步步紧逼的April
“这词,好像不是这样用的。”这是头顶三条黑线,但始终不忘昙花羹的灸舞。
“还盯着人昙花,还说不是。”这是看穿灸舞视线,又一步紧逼的april
“我觉得你这样更像。”这是离昙花越来越远,无限怨念的灸舞。
“呃?总之,你别想一人独吞。”这是一不小心壁咚了灸舞的april。
“要不打个商量?”
“嗯?”
“我是盟主……”
“盟主不是这样用的……”
“那我是男的……”
“所以呢?”
一个翻转,april反应过来之时,发现自己靠在墙上,困在那人两臂之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入了庭院之中,纵使已是四月暮春之际,周围的桃花争相绽放,清风拂过,满园桃色飘飘,园中两人正“认真”地就昙花问题,相执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