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29、第二十九章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挂断电话后再次陷入沉思的汤言，他抬头，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学生们已经下课了。
　　汤言和时玖再次上楼，来到卫栉的宿舍前，果然隔着门板就听到了屋里传来一阵听不出调的歌声。
　　汤言憋着笑敲了敲门，歌声骤然消失，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圆圆脸的男生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
　　汤言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摊开在男生面前，男生看到证件上那银色的五角星，瞬间露出一个兴奋又不安的表情，赶紧将两人让进宿舍，自己探出头去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两眼，见走廊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这才关上了门。
　　“你们来是为了卫栉的事吧？”关好房门，男生笃定的看着汤时二人说。
　　汤言和时玖对视一眼，按理来说，卫栉失踪的事除了班主任隐约有些猜测，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可是听这个男生的意思，似乎并不意外两人的出现。
　　“你知道卫栉的事？”
　　“我猜的。老胡说他请了病假，谁信啊。就那小子成天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劲，他要是有病也是多动症。”
　　汤言被圆脸男生的话和表情逗乐了，但也从男生的话中感受到了他与卫栉的亲近熟稔。
　　“那你觉得卫栉去哪了？”
　　“你们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和他哥出去玩了，不过现在……”男生皱起了眉头，深感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警察叔叔，卫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汤言顾不上在意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都老成的男生叫叔叔，也没有回答男生的问题，他从男生的话里发现了更让他感兴趣的信息：“卫栉的哥哥？卫樟？”
　　“啊？不是啊。”男生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他哥叫卫来。卫樟……那不是卫氏总裁吗？”
　　这下，楞住的人成了汤言。
　　卫樟都说了卫栉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哥哥，这个卫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那个保镖？
　　“这个卫来，你见过吗？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汤言的语气开始急切起来。他预感到，这是他与这个神秘的，却在整个事件中至关重要的男人最接近的时候。
　　“描述啊……”男生苦恼的抓了抓头顶，“我语文不好，可能描述不来呢。”
　　还没等汤言露出失望的表情，男生又补充道：“我直接给你看照片行吗？”
　　“……”
　　行！太行了！
　　汤言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就因为卫樟没有照片，所以就先入为主的觉得所有人都不会有，甚至还在考虑将男生的描述记录下来，拿回局里，找鉴识科的绘相师制作出模拟照片这种又笨又麻烦的办法。
　　时玖看着汤言懊恼的表情，默默勾了勾嘴角。
　　男生说完话，从一张乱的堪比垃圾堆的床铺上反找了半天，摸出一部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了一会儿，递到了汤言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年轻男人开车的侧脸，男人如卫栉的班主任所说，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侧脸线条凌厉，薄唇紧抿，鼻梁挺直，双眼微眯，外表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也的确有些凶相。
　　“只有这个？有没有正脸照？”
　　男生似乎有些无奈：“有，你退出去就看到了。”
　　汤言按下返回键，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照片缩小，露出一个令人眼熟的界面。原来，这张照片是卫栉十几天前发在自己社交平台空间里一条状态，对应的文字写着：“游乐园，我们来了啦啦啦啦啦~”而就在这条状态的下方，隔三差五卫栉都会更新一些生活日常，文字古灵精怪，带着各种生动的符号表情，而配图却几乎都是这个名叫卫来的男人。正面，侧面，背影，站着的，坐着的，走着的，睡着的……汤言一连翻了十几页，除了中间有一张游戏截图，剩下的竟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同一个人。也难怪圆脸男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卫栉这样的，估计该被叫做“炫哥狂魔”？
　　虽然这个被炫的卫来其实并不是他的哥哥。
　　看着这些照片，汤言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是他越用力想要抓住那个闪烁的念头，那个感觉却越遥远起来。
　　“他们兄弟的感情很好？”
　　就在汤言还在皱着眉头和自己的直觉打游击时，时玖清冷的声音从他的肩后传来。
　　圆脸男生似乎被突然出声的时玖吓了一跳，看向站在汤言身后微垂着眼帘注视着手机屏幕的高大男人。这个从进门起就一句话都没说的男人，之前只是安静的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墙上，仿佛对两人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很容易就会忽略他的存在，甚至圆脸男生很难说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从门口走到了汤言的身后。可是当他开口打破沉静，你将再难无视这个人，他周身散发的强烈气场不断吸引着你的目光，同时却有让你忍不住想要远离。
　　时玖的问题一出，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一愣，只不过圆脸男生是被他的气势吓的，而汤言是被自己的想法惊的。因为他之前一直无法理清的那一丝念头，终于在时玖这个问题的启发下清晰的呈现出来。
　　汤言回头看了一眼时玖，正对上对方的视线，只是从时玖波澜不惊的目光中，汤言无法猜测他是否与自己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见男生似乎被时玖吓傻了的样子，虽然不明所以，汤言却还是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步，努力将时玖挡在身后，把自己转移进男生的视线，然后挂着最亲切没有攻击性的笑容重复了一遍时玖的问题：“卫栉和他哥哥看起来很亲密啊。”
　　时玖配合的后退几步，把自己重新隐藏进了屋子的角落。
　　男生回过神来：“啊？哦，卫栉和他哥啊？快别提了，那家伙简直就是他哥的迷弟！”于是，圆脸男生滔滔不绝的描绘了卫栉是怎么迷弟的：说话三句话不离他哥，把他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都会什么都厉害；每天和他哥上课发信息，下课打电话；平日里明明挺爷们儿的一个人，一见着他哥立马变成爱撒娇的三岁小孩……
　　“……不过卫栉他哥也真的很宠他。那个人一脸凶相，看起来跟黑手党一样，虽然长的挺帅，可是每次他来我们宿舍楼下等卫栉，来来往往的人都绕着他走。也只有和卫栉在一起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能柔和点，整个人也更像活人。而且卫栉他哥对他那绝对是有求必应。就你刚刚看的第一张照片，你知道他们那是去哪吗？隔壁市新开的游乐园！那天下午我们正在上课，卫栉玩手机的时候突然看到新闻，说邻市新建的主题乐园今天开园，就立马给他哥发信息说要去。等我们下了课，他哥已经在宿舍楼下等他了。两人开车几个小时跑到邻市，硬是赶上了个开园夜场。”圆脸男生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两人这种行为的不可理喻。
　　汤言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卫栉是什么时候？当时又是什么情形吗？”也许是因为过于震惊，汤言的声音都有些异样，然而他自己和圆脸男生都没有发现，只有缩在角落的时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最后一次……”圆脸男生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11号下午，那天下午我们没课，就在宿舍里打游戏。那天卫栉简直杀神上身，带着我们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胜十几把，眼看着就要上白金了，卫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立马笑得一脸荡漾，扔下打到一半的我们就跑。老大问他急着见小情人吗，他居然还承认了！这重色轻友的混蛋！害得我们被对面吊打！人生中唯一一次上白金的机会也没了！”圆脸男生说的正激动，突然想起被他抱怨的主角正生死不明，一下子收了声，神色也倏忽间黯淡了下来。
　　“警察叔叔，卫栉他不会有事吧？”
　　汤言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大概是看出了汤言的为难，圆脸男生憨憨一笑，故作轻松的说：“哈哈，我在这瞎想什么呢，那小子运气好的很，肯定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非得让他赔我的白金不可！”

　　走出宿舍楼有些昏暗的楼道，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汤言深深的呼了口气，然而圆脸男生最后强颜欢笑的样子还是让他的胸口感觉闷得难受。明明心里有说不尽的担忧，却自欺欺人的压下所有不好的可能，努力保持着一点微弱的希望。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脆弱而坚强。
　　头顶突然盖上一只温暖的手。汤言侧头，时玖低头看着他，“我们会找到他的。”
　　平淡话语依旧是一如往日的听不出感情，却自有一种坚定人心的力量。阳光从时玖的身后洒下，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金闪闪的轮廓，时玖逆光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是毋庸置疑的，信任的光彩。
　　那一瞬间，汤言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知道。”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冲出喉咙，坚定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