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何处照归舟》雪中来香

2、达吉山之战

　　六十行会和虎啸山庄为了防止魔教“魇华门”向中原扩张，联手锁住达吉山－－金水岭一线整整二十年，魇华门与中原武林也整整对峙了二十年，一触即发、随时可能血流成河伏尸千里的僵持半个月前才刚被打乱。因为中原武林出了一个叫白杉的年轻人。
　　他完全不顾惜性命的潜入魇华门、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以出众的才能、雷厉风行勇猛果断的作风赢得了魇华门教主的赏识，成为七大护教法师之一。有了接近圣教内坛的机会，他悄悄进入教中圣地“火莲池”盗得教中至宝“明月令”和召魂咒语。
　　明月令是一块玉瑝，玉身上隐隐生出淡淡的、规则的雪花形状，是教之始袓亲自凝结的封印，封印的是可以召驱所有信徒灵魂的力量，这样一块玉瑝，是历代教主都不能轻易动用的宝物，除非教中出现极大的变故、经四大长老同意才可从火莲池中取出，用以喝令教徒齐心齐力。
　　可就在他带着明月令历经万难闯出圣教总坛，正雄心万丈的以为回到六十行会就可以大举剿灭魇华门时，虎啸山庄却给了他迎头一记闷棍：他们居然不知道哪里听到他得手的风声，趁他刚刚闯出魔教真力大损之时假意迎接，设下圈套要取他性命夺走明月令！
　　能从火莲池中带出明月令，他自然是冰雪聪明的人物，当即明白虎啸山庄看不得六十行会得此异宝立此大功，因为一旦成功，六十行会怕要改成三百六十行会，到时自然而然就成了中原武林的龙头老大！二十年来，他们同样寸土不让的苦守、同样站在与魔教争战的最前沿，同样牺牲了无数的兄弟姐妹、无数武学英才，却最终要被六十行会领导指挥，如何甘心？
　　只可惜醒觉此事时，已经落入敌手，纵然白杉一身功夫，却也只得奉出玉瑝才逃出半条性命。好不容易回到行会，告诉大家虎啸山庄有称雄武林的野心，郝会长却要大家以大局为重，虽然魔教异宝已经到手，但未除外敌，中原武林绝不可以内杠、一定要设法合心合力铲除魔教，以免到手的宝物再被魔教夺走！
　　为了和平解决此事，赫会长传书天下武林人物，要大家见证并商议解决此事。虎啸山庄理亏在前，只是咬准一句话说是六十行会如此重要的行动居然不通知虎啸山庄，天知道他们得到此令是为了剿灭魇华门还是干脆将魔教化成自己的力量完成什么野心。赫会长只好提出与魔教战前，先评出武林第一帮和盟主，以便有人带着一致对外。他与虎啸山庄约战，提出胜者拥有明月令，虎啸山庄无颜不应，只是提出战于虎啸山庄的地盘达吉山下。
　　赫会长既然已经做出了公正宽宏的态势，便也只得应他。虽然明知此战凶险，不知虎啸山庄会备下怎样的鸿门宴，但白杉的身体只复原了七、八成，便随会赴约。这一场决战，可以没有任何人，但没了他，叫这一口闷气向哪里出？他没有自作主张，只是佩服赫会长的磊落胸怀，愿意听命于他，不见得看得习惯虎啸山庄的做法！
　　从揽月楼救出了裴芸姑娘之后，他更下定了决心，决战之日断不会下手留情！
　　可他万没有想到虎啸山庄居然比他们更盛气凌人，远远的就见他们在达吉山下摆好了阵势，个个怒目逼来，仿佛六十行会才是理亏的那个。白杉不与他们记较，镇定地笑问：“大家既为明月令决战，明月令呢？”
　　对面蹭地跳出个黑衣汉子，怒道：“别人不知道明月令的去处，你白杉还能不知道么？”
　　白杉皱眉，冷冷道：“请阁下说明白些。”
　　虎啸山庄庄主示意他退回，自己说道：“即使虎啸山庄使过手段，却也比得不白公子智计过人。也是，能从火莲池中拿走明月令的，岂是平凡人物？”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前来见证的各门派长老门主也齐齐向白杉看过来，显然先入为主的听过了什么。白杉虽然心下着恼，但多年的历练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追问地说：“在下听不懂贵庄在打什么哑迷。”
　　虎啸山庄庄主杜仲贤示意身边的人将手中的锦盒托上前来，有些愤愤然了：“咱们大可让天下英雄看看我们这里，是一块什么样的明月令！哼，今日的胜负已经全无所谓！还是六十行会棋高一招，平白教人枉做小人！”
　　白杉当下明白，那盒中明月令必然有假，六十行会千里迢迢不惜深入敌群应战，不就是想请天下英雄见证明月令的归处么？如今他们却说明月令有假？谁能相信？于是沉声喝道：“庄主这是做什么？当日我内伤心脉、外无完肤，却遭遇‘咱们中原武林同道’的伏击，那时我身上可是连一成功力都没有、任人摆布，带了什么东西，某些人是查过一遍的！那时身上的明月令，还假了不成？”
　　话说到这份上，连桦哥这样稳重的人都有些急了，他们准备迎接虎啸山庄任何设置，却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当众撒赖！有此想法，他也不按住要跳上前去以枪理论的弟兄，谁知道，那边演的，居然比他们还真还气还急、还像模像样，居然有人跳出来指着白杉的鼻子说：“明月令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可你昨晚在哪里我倒清楚得紧！”说着拎出一截衣摆甩到白杉脸上，口中叫道：“看看这是谁的东西！那时你没有一成功力，现在却恢复了八成功力吧？放眼中原，谁能敌你？”
　　白杉脑中嗡的一声，一时稍微有些明白，却又不好解释昨晚的去处！当时脑只一震：他们怎么知道我昨晚没有和行会的弟兄在一起？是谁通风报信的，教他们设下套我的圈子？
　　正自怔忡，早有弟兄忍不得，扑上来冲那人罩面一拳。那人堪堪躲过，两边立时混战起来，当时竟是谁也阻止不住的急怒历攻。白杉隔着混战的人群，远远向杜仲贤望去，那人正也望过来，四目相交，似乎有火花四溅，而且怒火也掩盖不了他们直欲看穿了对方的凌历眼神。
　　毕竟是虎啸山庄的地盘，六十行会势单力孤，来的虽是挑出来的勇士、高手，却似瞬间就被虎啸山庄的武者淹没了，对方潮水一般急涌而来，刹那就冲到白杉近前，乱刀自他眼前划过，他突然向后一闪，紧接着施开连绵不绝的掌法剑式，一时血雨横溅，杀得所向披靡时，他高声喝道：“你们休想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能从火莲池中出来，便是整个虎啸山庄，白某人也不放在眼里！”说着催动修练已久的紫青太上神气，以指稍一弹剑，剑身铮然作响，与此同时，震起一波劲力穿透重重杀戮不止的人群，披开一条血线直取向杜庄主前胸。
　　杜仲贤知道历害，急忙闪身，白杉将剑尖一转，一手抚上剑身急速压下后向前一削，“度魂”剑挣扎样的猛一挺身，又一道无形之力顺着剑尖方向飞跃而出。这柄度魂，是他从魇华门带出来的，当初做到护教法师时教主亲手赐下，因为曾被魇华门始祖以真咒凝聚了邪灵之力，刚韧无比，本是用以守护魇华门内坛的教中圣物，非一般钢铁之剑能比，故而不仅不会削弱击上剑身的劲力，反而能将这力量数倍返击回去！不是极顶的身手遇上此剑，怕是连自己出手击出的力量都无法躲避，会落个以已制已的下场。
　　眼见以杜仲贤的身手躲无可躲，横空里现出一架墨色古弦琴，只轻轻擦过，便化去了剑气。白杉不由一怔，他未入魔教前已是中原武林一顶一的高手，入教后更修习了魔教的“金冷剑气”和可以数倍助长内力的魇华门发功密法“夕焱”，再加上度魂剑本身蕴藏的邪灵之力、他施出的七成紫青太上神力，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够抵御的能量！即使在秘法如毛的各大魔教，他也是列得进前五名的高手，所以能够入教三年便做到护教法师，所以刚才敢如此大放阙词。
　　他这一闪眼的功夫，那人已拨动琴弦，似乎遥远的天际飘来股股清明的乐曲，让人心神澄清脑内一震的同时，心似乎被一股巨大而且奇怪的力量攫住，突然就似被完全吸引控制，一时连心跳都要听那曲子来令似的！
　　白杉急将剑气收回凝聚，静心定神，一双寒潭样的眸子急急寻找声音的来源。入眼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洁白的长衫、墨色的罩袍上用近乎黑的暗绿绣着秆秆劲竹。他只觉脑中一震，“谢雨飞”三字飞出来。谢雨飞，与他也算熟悉了，身在魔教的三年，无数次两派对峙或者征战嘶杀时、都面对过这黑衣的青年，只是虽然知道此人极难对付，却也未料他清瘦颀长的躯壳内竟藏得下如此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居然可以与他一战的么？这强大的力量来自哪里？这琴、这音、这功法……“天圣遗音”－－广水谢氏！广水谢氏！从来不知道他竟是广水谢氏的人！
　　突然想：他是认识我的？在我身为魔教护教法师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凌历的针对我，现在的我，竟比那时还要可恶？白杉知道争辩无用，也懒得絮叨，但有一个念头，坚定得无法动摇，那就是：我不会伤他－－谢雨飞。即便是死，死也不能！
　　如此想着，他剑花急挽，从乱战中将六十行会的兄弟一个个抢出，自己却回身将长剑在前胸一挥，划出一道气墙，只堪堪守着，要断后。
　　那谢雨飞竟也不追，还按了琴弦，略略抬眸。隔着一团的混乱和剑气杀声，谢雨飞似乎微挑了眉，唇角带出一个淡淡的似乎极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