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就静静看着你们秀》一壶花雕

14、残魂

　　元安神君不开口，本君也拿不准他喜欢什么，所以没有送。但本君自持着一个界限，在界限内对元安神君热络了很多，虽然没明示，但接连几天都将他带在身旁，时时提点。

　　对此，绿水喜出望外，元安神君也在提心吊胆的同时，修为突飞猛进。

　　本君带元安神君四处游山玩水，借着散心的由头，暗暗把仙界的几处宝地仔细盘查过一遍。

　　并未有什么不妥。

　　所及之处，所见所闻，皆是一片浩然的清和之气，并无半分邪祟气息。

　　奇了，若非有邪祟作怪，重殷口中的那两团雾气，又该做何解？

　　本君对调查结果很失望，只得带元安神君回来找司命。未曾想到，本君刚落地，就被司命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了：“帝君，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在往生门上嗅到生魂的味儿了。”咬一咬嘴唇，继续道：“也是昨天才嗅到，从前没有。”

　　啥？生魂？往生门上？

　　扯淡呢吧他。

　　本君甚是关切地拍了拍司命的肩：“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就知道您不信！”司命的五官迅速扭曲了一下，坚持道：“我真的嗅到了，您要是不信，尽管去查。”

　　莫非真有蹊跷？

　　本君思索再三，转头看了元安神君一眼，后者立刻如蒙大赦，欣喜道：“帝君您忙，我这就回去闭关。”临走还打了个哆嗦，一脸想捡些木柴烤烤火的表情。

　　……慢着，其实本君方才想说的是：元安神君不妨和本君一同前往。

　　唔，即是要设计套路本君，怎能这般缺少毅力？瞧瞧本君，本君都追了紫薇仙君多少年了？本君多苦逼？

　　不说了，说出来全是心酸。

　　本君跟着司命行到地方，甫一低头，大惊。这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竟也长出两朵小野花。

　　司命在不远处冲本君招手：“帝君，走近些便可嗅到了。”

　　本君略一皱眉，将视线从那两朵黄色小花上移开，站在原地没动：“不必了，本君已经感觉到他了。”

　　一丝丝一缕缕，与其说是生魂，倒不如说是残魂。如今，这点残魂正固执地纠缠在往生门上，结实的仿佛嵌在里面似的。

　　本君阖目放出神识。有趣，似乎还是个仙。

　　司命指着往生门道：“生魂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帝君，可有仙魔在这往生门中停留的先例？”

　　本君困惑道：“未曾听过。往生门一向进得退不得，乌漆墨黑的，不往前走，难道要留在里面做梦么？”

　　伸手抚到一根赤色门柱，几乎是一瞬间，淡淡花香钻入鼻中，天蓝草碧，小河潺潺。本君在极度诧异中回头，哪里还有司命的影子了？

　　似乎是个很陌生的山谷。

　　本君心下一紧。仅靠一缕残魂就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这样算来，黏在往生门上的这位仙人……修为着实不浅呐……

　　脚下蜿蜒铺着一条石子小路，本君沿着小路往前走，再之后，本君被一个穿了鹅黄衣裙的女人给扑倒了。

　　准确点说，是被一个穿了鹅黄衣裙的女魔给扑倒了。

　　女魔抱住本君的胳膊摇晃：“南坤，你怎么才来？”

　　本君和她大眼瞪小眼。

　　万幸这女魔并不是真的在等本君回答她什么，话锋一转，眼中溢出狠厉之色：“那帮老头又为难你啦？混账，你总不许我开杀戒，但像这等道貌岸然的老古董，留着做什么？”

　　本君很识趣地没有接话。片刻后，果然又听那女魔笑道：“真的么？你会去魔界陪我？那可太好了！”说罢抬手轻按在小腹处，满眼的柔情：“我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南坤，我真喜欢你。”

　　本君恍然。此处幻境，大约是那缕残魂的一点记忆吧。

　　草枯花谢，本君仍然笔直的站在往生门前，司命守在本君身后，满脸茫然：“帝君，您怎么不动了？”

　　本君道：“看见草地和木屋了么？”

　　司命摇头，一脸怀疑本君中邪的表情：“未曾。”

　　怪事，为何司命看不见？本君来回踱了两步，斟酌道：“本君看到这缕魂魄的过去了。”

　　司命啊了一声，连声赞叹：“帝君法术高深，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也是。本君被司命夸的很有些惭愧，恍惚中又想到幻境里看见的那个女魔，沉声道：“先别管这里了，你回去查仙典，看能否找到一个名叫南坤的仙。”

　　司命满脸崇敬地答应。本君再道：“别光查近几百年的，放胆子往前查。”南坤这名字很陌生，想来不会是个岁数太小的神仙：“不……起码得从四千年前开始查起。”

　　四千年前，本君还没做这个仙界帝君。

　　司命愣了楞，点头称是。

　　本君叹气。这个叫南坤的仙也是很可以了，居然和魔搞到一处去，还搞出个孩子来。似这等奇事，如若属实，按理也该被大伙儿当传奇故事说个成千上万年的。

　　要知道，仙魔生来便相恶相克，就算有互相看对眼的在一起了，那……那也不该生出个孩子啊。

　　打个比方，没听说飞禽跟走兽能嘿咻出个孩子的。生出来是什么？禽兽？

　　所以南坤真的是很天赋异禀了。

　　那女魔也是很厉害了。

　　如此厉害的一对小夫妻，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罢了，还是等司命查到再琢磨。

　　多日困扰终于有了头绪，本君十分高兴，连带着脑瓜仁都不是那么疼了。

　　正要回玉清宫去，身后忽然走过来个人，不是司命。

　　本君压着满心喜悦，尽量威严地转身看向来人，佯装惊讶道：“紫薇仙君？”

　　紫薇仙君对司命谦和笑笑，再对本君拜道：“好些日子找不见帝君，思来想去，只好到这来堵您了。”

　　本君颇荡漾地微笑：“哦，最近的确有些忙。”

　　紫薇仙君肯主动了，本君很激动，激动之余还有些惶恐。

　　本君想——就紫薇仙君那个迟钝性子，本君至少也要带着元安神君在他面前晃上个把月，他才有可能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了。原本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料，这才没几天，“小呆子”居然就找上门来了。

　　这些年来，每每紫薇仙君反应的稍微快那么一点，本君便很惶恐。

　　本君按耐着心中万般猜测，强迫自己摆出张冷脸，端着架子道：“本君很忙，紫薇仙君若无要事，暂且回去吧。”

　　闻言，紫薇仙君面上又现出那种淡淡的迷惘神色，微歪着头：“可是，帝君……”

　　啰嗦。就他这个说话速度，本君若是真忙，怕早没耐心听下去了。“直说罢。”

　　紫薇仙君立刻简明扼要地道：“丹砂用完了。”

　　……居然只是来讨丹砂的。

　　亏本君还自作多情想了许多有的没的。

　　这会儿倒是不惶恐了，但是很生气。谁还没有点脾气？

　　本君皱眉道：“丹砂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什，用得着和本君讨？”

　　紫薇仙君满脸诚恳地道：“别处的品相不好。”

　　哦。合着本君只是他的百宝箱。

　　本君万念俱灰：“自己去拿，这点小事还用本君教！”

　　紫薇仙君淡然微笑，潇洒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本君在心中咬手帕，转头瞥见正摸着下巴看热闹的司命，心念微动：“司命，你认为紫薇仙君如何？”

　　司命看本君一眼，兴冲冲道：“名应不朽轻仙骨，理到忘机近佛心。实乃真仙人也。”

　　本君神色复杂地看着司命，司命往后退一步，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他真淡定。”本君的视线依旧没有挪开。司命再退一步，目光炯炯：“咳，成天就知道占您便宜，太不要脸了。”

　　本君终于满意地点头，温声道：“唉，住口住口，怎可随意诋毁仙友？念你初犯，下不为例。”

　　司命憋屈地皱起脸：“谨记帝君教诲。”

　　真乖。

　　本君道：“速去查阅仙典吧。”

　　司命向本君作揖，咻的一下飞没影了，仿佛生怕本君再出言为难他似的。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沉不住气。

　　且慢，本君望着司命消失的方向，扬声喊道：“你先回来！方才本君忘记问了——破军星，天机将，以及朱雀神君都如何了？”

　　司命又咻的一下飞回来，惯例从怀里摸出那个小黄本，两眼放光：“帝君您看，全在这儿记着呢！”

　　本君接过小黄本，刚翻了一页，司命急忙忙地凑到本君身旁解说道：“先说破军星和天机将。帝君您看——东元国新帝登基，御驾亲征，活捉敌军统帅，杀降三万，人称无常鬼。啧啧，不愧是颗凶星，够狠。哦对了——被活捉的那个敌军统帅正是天机将，这俩冤家。”再翻一页，手指点着一行小字道：“再说说朱雀神君。六岁拜入碧云观，十几个长老抢着收他做徒弟，又有灵狐庇佑，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