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凤翮洲 ...
-
后厨里的火苗燃得旺盛，有些黑色的烟灰落出，烟尘和水汽微散倒是露出一个半蹲在那旁的人影。
门扉吱呀地被人推开，动作之间有些不易察觉地慌忙，来人却终是在门边站定了脚步。
“陈医师？”蹲在那里的人闻声望去，看见来人，微微偏了偏头疑惑问道。
可能是曾凑近去添过柴火，男人面上还沾染着一些灰土，他却并未发觉，见来人并未开口说话，便更是微微眯起眼露出探究的神情。
“无事，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陈医师淡淡笑起走进屋来。
鸡汤那炖着，汤的香味在屋子里飘散开来，不知加了何种作料，倒是香得诱人。
另一旁的兔子肉早已烤好放在那旁，微微带焦的颜色，却也自然透着一股香味。
野菜也早已炒好放置在一侧，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菜，但那绿油油的模样却也喜人。
“我这就快好了，陈医师回屋里候着就行。”度南书轻轻一笑，露出身后这早已准备妥善的食物，倒也的确没有什么能让人帮忙的地方。
这一样样看似简单的菜品，加在一起显然也极为耗费时间。
“我端过去等你吧。”陈医师看了一眼度南书还看着火的炉子，索性到一侧将灶台前的碟子一样样地放入托盘之中。
度南书低低应了一声看着人出去，便又继续给炉子添加柴火。
猩红色的火苗一瞬间“蹭地”腾起，又很快小了下去回归到正常的火光。
炉子上的鸡汤咕噜噜冒着泡泡，香气更是越发浓郁了起来。
度南书将那鸡汤断进房间时，陈医师正看着书卷，那书页上的字体潦草，但是其中一个草字倒是能够模模糊糊看清一个轮廓。
“你来了？”许是闻到了香味，又或者是听到了度南书的脚步声，陈医师放下书卷抬起头来。
“嗯。先尝尝这汤。”度南书舀了汤递了过去，视线扫过倒是看见了一旁的布囊。
透过微微露出的袋口还能看见些许青团，但比起度南书之前记忆之中的大小却是有了许多差距，倒也不知这人吃了多少。
“之间等候的时间有些长了，便擅自取了些垫饥，南书应该不会介意？”察觉到他视线的男人也看向那青团，淡笑着开口，语气之间倒很是随意。
“自然不会。”度南书便也接过话来笑起。
方才那一度试探之后，陈术这个人的内里在他眼前倒是清晰了起来，可对方却不再愿意用之间那副坦陈的姿态对待他了。
至少当初还有些小脾气的古怪医者如今倒是真正披上了那层温文外衣 ，且不说比起曾经那位对于徒弟近乎宠溺的尊者，就是比起之前偶尔还会体贴的陈术，此番也多了些距离。
度南书看着，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倒也生不出什么悔意，只是那袋青团，却仿佛一张蛛网，用疑惑牢牢地将他困在其中。
“陈医师可是还喜欢我这友人的青团？她所做的食物倒都是极为特别，与外人常见的不同不说，据她所言倒还有别的特别功效。”度南书添了鸡汤递过去，便也顺着对方的话试探道。
他看着方才还伪装得极好的男人有一瞬间微皱起眉，却是很快舒展开来，恰到好处地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不知是何特别？”
他的神情之中带着些许度南书都轻易察觉到的紧张，倒是有些教度南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来说，男人已然尝过，除却他故意假扮的幻想，对方也自然能够看见几分心中所想，以他的见识阅历按理不会猜不出这青团特别的妙处。
如果他赌错，在对方心中自己这个徒弟并没有半点地位，那男人也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理由。
既然不明所以，度南书索性顺着男人的话据实说道：“听人说是能够窥见想要看到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却见一句话说完，男人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还在等待他说出点别的东西。
“不过我都只是当做青团垫了肚子，倒是没有吃出什么特别。”度南书随意地补上了一句。
倒是这句无心所言让男人神色间有了清微的变化。
那点变化有些许打破陈术这个伪装的身份应有的神情，倒有一瞬让度南书觉得，他在他这位师尊的心中，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这般吗。”男人低低应着，声音倒是听不出半点遗憾，反而有些隐约的其他情绪。
那情绪隐藏得极好，度南书虽然能察觉些许，却并不能明确捕捉。
“那不知陈医师有没有借这青团看到什么所想之事，所思之人呢。”对方的改变让度南书下意识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也随口接上。
如果男人想要继续隐藏身份，找借口遮掩过去，他便能再好好自荐一下桌上那些粗茶淡饭。
他的手艺或许不精，味道却也算得独到。
可这个在度南书看来极为好答的问题，对面的医者却是顿了顿，这才缓缓笑起。
“陈术”常笑，初见时冷淡而不失礼貌的浅笑，略熟时无奈的笑，与方才见过“幻想”后客套的笑，却在此时才真正的算得上一个笑容。
一个借由陈术面皮来展露的属于云衍的笑容。
仿佛真的有些什么暖阳般的情绪，能够让这冰雪消融。
“倒也的确是见了。”男人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没有半分敷衍。
他甚至抬起眼睛看向度南书，眼底的温暖倒有一瞬几乎要让度南书真的以为眼前不过是一个居住于这山间小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医者，有着温和的言语和抚平人心的力量，渺小的同时也让人温暖。
而不是那个不知在如何的风云变幻之中脱颖而出的男人，冷眸淡目，看着四海八荒的崛起兴衰，见证着这五洲十城的海晏河清与战乱纷纷。在世却又出尘，骨子里透着对待世事的淡漠。
“看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男人的眼底透着的是全然的认真，没有什么打趣，更没有半点试探。
仿佛不过是随口说出了再简单却又再真实不过的心底话。
不需要防备，也不需要遮掩，直白坦率地捧出一颗真心，言语之中道出那细细的眷念。
说完这句他便伸手去捧起了之前还有些微烫的汤碗，轻嗅着那香味。
神情之自然，仿佛刚才不过是随口说了点什么。
反而是唯一的倾听者突然有些拿不稳汤匙，有太多疑问想要问出，却又有些不知应该从何问起。
“这汤很香，南书的手艺很是不错。”男人轻轻笑起，倒是想起了曾经的糗事，“兔子也比我烤的好上太多。看来我的确不适合这一行。”
他淡淡夸赞着，每一句都透着真心实意的夸赞，度南书却突然有些不想再听眼前人说话了。
“你喜欢便好。”他淡淡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去。
不知为何，这人真如他片刻前承诺地那般不再半句骗他，反而更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总之，并没有多少愉快。
收拾了碗筷后的这一日倒也一如往常。
尊者似乎并不知道他资质粗浅的徒儿不仅已经套出了他的身份，还借着小心机套到了一个承诺。
山间小屋里的氛围依旧和谐融洽，陈术似乎还是那个陈术，而度南书更是从未变过。
只是第二日却又有些东西悄然地发生了改变。
看着天上艳阳都已高照，平日清晨便已收拾好准备出门就诊的男人却还未从房间内踏出，度南书便再也按捺不住。
连敲门都没顾上，便是径直推门而入。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他即将看到一件空荡荡淡淡屋子。
如果男人还对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傻徒弟有点怜悯之心或许还能留上一张字条，可多半是连这字条也不会有的。
是以他推门的动作力道大了些，十分明显地昭示了主人的不耐。
然而门吱呀地响过之后，度南书却是看见只着里衣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站起，看向他。
“南书？”男人如是问道。
度南书甚至能够听见对方声音之中微微的沙哑。
他突然有些为自己方才不知缘由的烦躁和此番唐突的行为有些恼意，却是下一瞬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这种不对细想简单，却又有着十分的不可能，倒让他一时忘记了遮掩，直接问了出来。
“你这是？感染上了风寒？”
男人面色发红，看上去醺醺然地模样，如果不是没了酒气，度南书想自己恐怕是会直接将这一幕归功给醉酒。
但风寒，这却更有些不大对劲。
如果尊者级别的强者都能够这般轻易地感染上这等凡俗的疾病，那天下之人为习武修身撞破头脑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而在度南书这般摸不清头脑的情况下，男人却是给出了他一个更为摸不清头脑的答案。
“并非。”
这便是否认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凤翮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