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莲花》拿云

2、红龙的秘密

　　第一天，阿莎德隆久久凝视着越下越大的雪，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死还是想活。等死很容易，躺在冰原上不动，很快就会有虫子破冰而出一口把你吞掉。
　　“我还不能死。”她告诉自己，即使被巫师君王困在这里，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二天，在这雪花纷飞，雾气弥漫的冰原上，阿莎德隆根本无法辨识方向，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饿了她便躺在冰原上装死，诱杀那些冰原虫，吮吸它们皮下的肉和脂肪。
　　第三天，“我大概会累死吧。我累了，太累了。我不能再走了，这是最后一步。”阿莎德隆想着，大雪一直没有停歇。积雪漫过膝盖，使她的脚步拖沓而踉跄。
　　胡思乱想着，阿莎德隆又迈出一步，冰壳下的东西猛然绊住脚趾，她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哎哟，真该死，那是一匹死掉的马，半埋在积雪里，肠子从腹部流出，活像冻僵的蛇，一条腿也不见了。
　　不远处，更多的尸体散布在粉红色的雪里，马的尸体，龙的尸体，侏儒的尸体，他们都残缺不全，身体奇异地扭曲，无神的眼睛空的地睁开。
　　是冰原虫干的，阿莎德隆先这么想，随即发现不对，冰原虫不可能干掉这些家伙的，它们顶多是捡了点残羹。侏儒也不可能干掉龙，那是什么呢？
　　阿莎德隆仔细检查尸体，翻查包裹，寻找武器和食物。突然，她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扒开那堆石头，阿莎德隆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她还活着，躺在一摊泥泞，半冻结的血里。

　　“龙？这个世界上没有龙。”戴维边说，边躲开阿莎德隆的进攻。
　　阿莎德隆穿着黑羊毛衫，外罩皮革背心，内里汗如雨下。她向前逼近，戴维脚步不稳地后退，笨拙地举剑格挡。
　　“我父亲有一本关于龙的书，我每天都看。”戴维刚举剑，阿莎德隆便猛地一挥攻他下盘。击中他的脚，打得他步伐踉跄。
　　“那只是故事，没人能证明世界上有龙。”戴维向下还击，头上却挨了一记过肩砍，将他的头盔打掉，他又使出一记侧劈。
　　“如果没人见过龙，那怎么能将它的形象付诸于文字绘画，如此栩栩如生！”阿莎德隆拨开他的剑，然后用戴了护腕的手肘撞击他的腹部。戴维重心不稳，狠狠跌坐在地上。阿莎德隆跟上砍中他的腕关节，痛得他惨叫一声丢了剑。
　　“所以，龙是真实存在的。”
　　戴维揉着手道：“你把我的手腕打脱臼了。”
　　阿莎德隆打了个呼哨。“假如用的真剑，我早就挑断你的脚筋，劈开你的脑袋瓜子，砍断你的双手了。”
　　阿莎德隆想起那本关于龙的书，母亲每天晚上都给她读那个故事：三个小男孩和一条龙的故事。小时候她坚定不移地相信世界上有龙，后来她便忘记了。
　　直到她从那只眼睛里看见自己，她终于想起来，那是龙。
　　她想做一个骑士，而不是一条龙。

　　“你是谁？”一个声音打断了阿莎德隆的回忆，那个女孩醒了。
　　阿莎德隆稍微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是不是很疼，我以为你撑不过去了。渴吗？我给你倒点水，你别动，不，安静下来，你需要休息。”
　　这是一个山洞，洞内很暖和，不远处燃着篝火，女孩想坐起来，但疼痛实在太厉害，很快她就得停下来，一边急促地喘气。连抬手的动作，都惹起袭向全身的疼痛。
　　阿莎德隆轻轻扶起女孩的头，喂她喝下一杯水。
　　“是你救了我吗？还有别人吗？你还救了别人吗？”女孩干燥的喉咙得到一丝缓解。
　　“没有别人了。你很幸运，那些虫子没有发现你。”
　　法米娜眼睛里油然升起一股无边的绝望，她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我很遗憾，”阿莎德隆握住她的手，试图转移话题，“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我是法米娜。”
　　“我是诺兰的阿莎德隆。那是你的车队吗？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确定。”法米娜犹犹豫豫地说，“一群龙袭击了我们，但我从没见过那样的龙。”
　　阿莎德隆皱皱眉，“那些蓝色的龙吗？我看到它们的尸体了。”
　　“蓝龙？不，那是我的同伴，还有矮人。”
　　“侏儒？”
　　“别说那个词，矮人不喜欢我们那样叫他们。”法米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红龙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红龙？你是在说我吗？”听到法米娜这么说，阿莎德隆心里无比恐慌，“你怎么知道我是红龙？”
　　法米娜不由一怔，“你的耳朵后面，那些鳞片。噢！你是用了魔法吗？看起来没效果啊。”
　　阿莎德隆犹豫了半响，她用一只手盲目地在耳朵后摸索，鳞片的表面光滑如水，边缘锋利如剑。她撩开法米娜的头发，看见了同样的东西。这一定是魔法的印记，她心想。
　　“你搞错了，我是人类，不是龙。再说啦，你长得也不像龙啊！”
　　法米娜被这话吓了一跳，“你摔坏脑袋了吗？人类就和精灵早就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至于我的模样，那是因为我们的身躯实在太大了，如果大家聚在一起，得要多大的地方才容得下啊！”
　　龙用魔法把自己变成人类，而她却被魔法变成了龙。法米娜的话她一点儿也听不明白，这感觉令人窒息，她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进大雪之中。

　　阿莎德隆回到山洞的时候，篝火几近熄灭，她赶紧添了几块木头。她解下腰间的包袱，里面是一些马肉。她一边烤着肉，一边思量之后的计划。
　　法米娜梦见了珍妮，她们置身于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她闻到鲜血和烧焦血肉的味道，她看到巨龙展开宽阔的翅膀，在灰色的天空中飞翔，矮人们在四周呻/吟呜咽，时时发出痛苦尖叫。她想要抓住珍妮的手，女矮人却在一瞬间化为尘土。
　　龙的杰作，法米娜心想，他们死于龙的杰作。

　　法米娜再次从梦中醒来，看见篝火依旧燃烧着，阿莎德隆正在烤肉，她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扔下我不管了。”
　　“我去找了点吃的。”阿莎德隆说，她拿了一块烤好的肉递给法米娜，“昨天你说的那个人类和精灵离开的事儿，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这肉烤得多好啊，法米娜咂咂手指间的油脂，“你忘记起源战争了吗？我们和精灵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了好几千年，人类是精灵的同盟。忽然有一天，人类和精灵就消失了，战争也结束了。”
　　“就这些？”
　　“我就知道这些。”
　　“你的历史学得不怎么样嘛。”
　　“我的历史学得非常好。”法米娜纠正，“我读过的历史书里都这么写的。”
　　阿莎德隆继续问道，“那你没读过的也许有更详细的记载啦？”
　　“呃，也许吧。你怎么总问这事儿？”
　　“我这不是脑子摔坏了吗！”阿莎德隆坦然承认到，“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我大概是连路也找不到了。”
　　“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现在？我们可以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再离开，这里很安全，你也不用担心食物，我会去弄的。”
　　法米娜虚弱地摇摇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赶去翡翠城。”
　　阿莎德隆看着她，当她疯了一样。“如果我没救你，你能活着走到吗？只是一座城市而已，难道它会消失吗？”
　　“它不会消失，可是它会关闭，每一百年，它只对外开放三个月。错过这个时间就进不去了。”
　　“那你可以再等一百年嘛。”
　　“我不能！我没有时间了，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
　　“比你的命还重要？”
　　“没错！”
　　阿莎德隆无动于衷，“我要对你负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等等，你不是想知道起源战争的始末吗？”法米娜拉住阿莎德隆，“翡翠城有蓝龙法师的图书馆，那里肯定能找到记载这件事的书籍。”

　　风依旧狂野，雪花在它的利齿下摇摆。阿莎德隆驾着车在冰原上驰骋，她找不到马，便抓了十几只狼。狼在冰原上跑得很快，她们可以躲过冰原虫的袭击。
　　法米娜还不能飞，阿莎德隆本想带着她飞，可她坚决不同意。阿莎德隆从中理解到，龙是不会让别人骑在自己身上的，那是莫大的耻辱。
　　这样她们不得不在冰原上过夜。两人商量了一下，阿莎德隆白天休息，法米娜赶车。晚上由阿莎德隆守夜，她一边磨斧子，一边聆听四周的动静。她想到了在家的那些日子，她的家乡也会有这样的大雪，一家人坐在炉火边，吃着母亲做的冬糕，喝着山羊奶兑蜂蜜，那味道再次充盈口中。
　　五天之后，她们终于走出了那片冰原。法米娜差不多痊愈了，好歹她能飞了。既然已经用不上那辆车了，阿莎德隆收拾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便将狼也放掉。
　　准备出发之前，法米娜让阿莎德隆看着她耳朵后面的龙鳞。
　　“你看它们是什么颜色？”
　　“蓝色。”
　　法米娜走到一边，现出龙形，身体上分明是暗红色的鳞片。
　　阿莎德隆骇然地瞪着她，“你不是蓝龙......”
　　“这是魔法。”法米娜又恢复了人形，“其实我是红龙，如果不伪装的话，我们进不了翡翠城。”她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里面有一些银色的液体。
　　“喝下去就行了。”
　　“可是一旦我们变身，不就被识破了吗？”阿莎德隆有些迷惑。
　　“没关系。”法米娜说，“翡翠城是禁飞区，所以的龙都只能保持人的形态。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太拥挤了。除了变身，没有魔法可以识破我们的身份。”
　　阿莎德隆觉得事有蹊跷，“你好像要去做坏事一样。”
　　“当然不是啦，不过这件事太危险了，我还是不要把你牵扯进来。”
　　“你以为我怕死？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上忙。毕竟我们都是红色的嘛。”
　　法米娜忍俊不禁。“等你把脑袋治好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