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71、71

　　狄然先是愣住，下一秒就用力推开他：“你把我当什么了？从来都是想亲就亲，亲完就不认账，你这算什么？”

　　她手背抹了抹嘴巴，像粘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陆川的唇干燥而软，没有水渍，她只是故意在他面前这样，以此表达不满和愤怒。

　　而陆川却仿佛看不到，他低下头，捧着她的脸重新吻上去。
　　狄然伸手要打他，碰到他手上的纱布停住——陆川手指的伤早上被她碰到，又肿了起来。

　　她一个恍神的功夫，陆川撬开了她唇间的缝隙。
　　他嘴巴里的味道好闻，狄然不管嘴上话说得多绝情，只要一靠近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腿就先软了。整个口腔都被他的味道侵占，头晕目眩，触感中只剩他滚烫的唇舌了。

　　陆川停下，却不放开她。
　　他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

　　狄然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细细打在她鼻侧，她有些痒，扭动着身体。
　　陆川下一秒又把她抱得紧紧的，像怕她跑了一样。

　　“我认。”他嗓音沙哑。

　　狄然脑子僵住，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认账。

　　“你别走，我就放手。”

　　狄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话说完下一秒，她明显感觉到陆川握着她腰肢的手缩紧，他是下意识的，怕她走，可那力度让狄然痛得蹙眉。

　　陆川又松开些力气，但依然不放手：“不行。”
　　狄然低着头：“你说不行就不行？”
　　陆川静了一会，问：“你说怎么办？”

　　狄然的怒气在他刚才的亲吻中消融得几乎无踪。
　　她暗骂了一句自己没用，看着他：“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如果说假话，我立刻就走。”

　　陆川沉默片刻后，嗓音低沉：“清明那天在墓园外，你买奶茶出来，看着我笑。”

　　狄然没有因为他承认了喜欢而开心，反而气得瞪圆了眼珠：“所以你骗我这么久，说你不喜欢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如果今天我不说这些话，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喜欢我？”

　　陆川神色平静：“对不起。”
　　狄然冷冰冰的：“为什么以前不肯承认？”

　　陆川无言，以前她一直在身边，没经历过失去的感觉，现在她离开、冷眼看他，才明白那感觉多不好受，像用刀剜他心尖的肉，让他成夜睡不着觉。

　　这个夏天他整夜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与狄然的聊天框，看以前她发给他的消息，他疯了一样翻她的朋友圈，将她的相片看上无数遍。狄然不回他消息，他的心一直悬着，像被一只手攥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于午夜梦回时盯着房间的天花板，直到天亮黎明第一缕微光打在他脸上，才想明白。

　　——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狄然见他又沉默了，扭头朝山下走，陆川跟着她。
　　她停住：“陆川，我很生气，在我消气以前，你敢碰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陆川手顿在半空，脸色隐匿在深深的黑夜里，看不分明。

　　——

　　晚自习下课。

　　狄然晚上没吃饭，肚子叫了三节课，她盘算着去买些吃的，陆川从离开教室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狄然只当看不见，拐进夜市，晚上九点正是夜市人最多的时候，满地都是塑料袋与油腻腻的竹签子。

　　她停在一份炸排骨的餐车前，点了一个超大份。
　　刚穿过夜市时，陆川走在她背后，为她挡住拥挤的人流，她停下，他也跟着停。

　　“两份。”陆川说。
　　狄然：“你以为我是猪吗吃这么多？”

　　“我也饿了。”陆川付了两份的钱。
　　狄然矫情地说：“不用你给我付钱。”

　　陆川淡淡地说：“我吃两份。”
　　狄然：“……”

　　她摸摸兜，发现带的钱不够，瞬间脸上蔓起一阵尴尬。
　　“我不要了。”狄然把零钱揣回兜里，转头就走。

　　陆川拉她，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停顿一下，改为拉她书包带。
　　狄然被扯住，愤怒地看着他，陆川递过来一份椒盐排骨。

　　“我不要。”狄然冷着脸，同时肚子咕叫了一声。

　　陆川没给她再矫情的机会，把排骨塞进她手里。
　　狄然扁扁嘴巴，接了。

　　她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吃了半盒，狼吞虎咽。
　　陆川慢条斯理地吃，从自己盒子里挑出一块放到她盒里。

　　“拿走。”狄然面无表情，“我不吃你的东西。”
　　“不吃就扔了。”陆川淡淡地说。

　　狄然嘴硬，却不舍得扔，她手顿了顿，叉起来塞进嘴里。

　　“消气了吗？”陆川问。

　　狄然比起在学校时平静了许多，却依然冷冷淡淡的。
　　她听到这话，又生气了：“你以为我是狗吗，给块排骨就朝你摇尾巴？”

　　拐出夜市，陆川没有回家，而是和狄然一起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狄然走在前，他跟在后面，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狄然嘴里吧唧吧唧嚼着排骨，脸上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眼看着快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住脚步，回头看陆川。

　　“你跟着我干什么？”狄然笑，“觉得做错了？想跟我道歉，让我原谅你？我不会接受的，除非你跪下和我道歉，或者告诉我原因，你到底为什么骗我，不肯承认你喜欢我。”

　　她知道陆川不可能听她的疯言疯语给她跪下道歉，她只是想知道陆川为什么装作不喜欢她。

　　陆川脸上神情一如往常，平静得让狄然一肚子闷气。
　　她转身推开家门，陆川叫住她：“狄然。”

　　狄然没回头：“为什么突然说那些话，如果我没生气，你会说吗？”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就是默认狄然的说法。如果不是狄然目光冷漠，看着他说要离开，有些话他或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狄然。”陆川看着她。

　　哪怕没有回头，狄然依然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刺在她后脑，让她全身一阵灼烧般的滚烫。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开口。”他眼里神采明亮，“但现在既然开了口，那我就不会放你走。”

　　——

　　狄然一晚上没睡好，半夜三更爬起来偷摸朝窗外看，总觉得陆川还会像七夕那晚一样等在外面，可陆川已经回家了——在扔下那句话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走了。

　　清晨六点半，狄然起床刷牙，镜子里的自己面容苍白，黑眼圈格外大。
　　她磨磨唧唧下楼，从冰箱里翻出一包牛奶，叼在嘴里。

　　她走出小区，看到街对面马路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川跨在自行车上停在路边，他低头看手机，抬眼见狄然来了，又把手机放回去。

　　狄然故意问：“你在这干什么？”

　　陆川伸手朝她脸上伸去，狄然躲开，嘴里呜呜不清：“说了你不准碰我。”
　　而陆川只是扯掉她嘴里的奶袋，摸了摸：“凉牛奶？”

　　狄然要抢回来，陆川随手把它塞进垃圾箱里：“你怎么去学校？”
　　狄然瞥了一眼他自行车后座：“坐公交。”

　　她以为陆川会说，坐我的车吧，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说：“哦。”
　　说完他脚掌踩着车蹬，单手扶着车把，骑走了。

　　狄然：“……”

　　陆川骑出十米远，又停下，原地不动了。
　　狄然不甘心看着他，陆川回头，与她对视，三秒后，她扯扯书包带走过去，坐到后座。

　　——

　　陆川将车停在肯德基门口，狄然跟着他进去。
　　他在柜台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套餐，推给狄然。

　　狄然不解，陆川解释：“欠你的粥。”

　　那时候陆川接她的电话，嗓音温柔，许诺会帮她带一份粥。
　　现在粥到了她手里，却迟了这么久。

　　“昨天吃过，今天不想吃了。”狄然矫情地说。
　　她在等，等陆川哄着她，然后她给他脸色，再慢悠悠把粥吃了。

　　可陆川压根没理她，把粥拉到自己面前，打开盖子吃起来。
　　狄然看他几勺就吃了半碗，生怕没了，拦着：“等等，你都吃了，我吃什么？”
　　陆川：“你吃屁。”

　　她伸手抢，陆川护，指尖贴着温柔的粥碗相处，没来由的，一阵酥麻。
　　狄然愣了，陆川也愣了，随即将手抽回去。

　　“我再去买一份。”
　　狄然拦住他：“我吃这份就够了。”

　　陆川把碗推给她，她用陆川用过的勺，一口一口慢慢吃，把碗底刮得一干二净。

　　“别以为吃了粥我就原谅你，如果粥有用的话，昨天海峰也给我带了。”她把碗推到一边，拿着书包起身。

　　陆川跟着站起来，仿佛忘记狄然昨天说过的话一样，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狄然冷着脸：“我不理你哦。”
　　陆川淡淡的：“随你。”
　　“我真的不理你。”

　　“狄然。”他神色认真，看着她，“你这些话，如果是在撒娇发脾气，我受着，如果是认真的，我不同意。”
　　“我不理你还要你同意？”

　　狄然说完这话，见陆川眼神不对，深邃而沉闷。
　　上次他露出这样的目光后，下一秒，他将她抵到医务室的药柜上，亲得她喘不过气。

　　“陆川。”狄然怂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告诉你，你亲我也要我同意的，你再不经同意就随便亲我，我就喊耍流氓了。”
　　“你亲我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

　　“你是男人，我亲你是白给你占便宜。”狄然理直气壮。

　　话说完，她忽然想起初遇陆川那天，她站在泳池里，也是这样理直气壮说这种话，她说他是男人穿什么衣服？当时陆川在她心里的印象，不仅小气还很恶劣，他说她胸平，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她抬眼看着陆川：“说真的，你为什么总亲我？”

　　陆川目光落在远处的花坛里，他挪开了眼，鼻尖却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牛奶的味道。

　　他自认为不是流氓，甚至自制力比一般男生都要强。
　　可他的自制力一到狄然面前便溃不成军，她的脸颊、她的味道、她的桀骜甚至她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暴脾气都是他深入骨髓的毒.药。他领略过面对她不敢说出心里话的憋闷，也尝过夜里思念难忍的味道。

　　那些东西压抑得太久，一旦找到突破口，便会倾泻而出，爆发出连他自己都不能直视的能量。

　　狄然问他为什么，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知道忍不住，看着她时，冲动忍不住、爱意忍不住、想化成一团熊熊烈火，抱着她，一起燃烧成飞灰，一起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