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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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川在老家待了两个星期，回到滨海已经是八月了。离开学还有整整一个月，右手指伤还没好，他找了份轻松的兼职。

　　狄然两周来一直发消息骚扰他，每天起床睡觉事无巨细都拍照片给他看，这两个星期她很乖，一三五老老实实和韩笑笑去写作业，每次都兴冲冲拍上一堆照片给陆川，证明自己在学习。

　　老家没有网络，信号差，陆川两三天才回她一次，可她乐此不疲。

　　火车咣当咣当走到滨海郊区，狄然的消息就发来了。

　　【你几点到家？】

　　陆川坐在硬座车厢，他靠窗，沿途过眼的是低矮的丘陵包与苍翠的植被。

　　陆川：【过一会儿。】
　　狄然：【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别来。】
　　【已经在了。】

　　陆川揉揉眉心，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

　　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时至傍晚，热气还没消，陆川告诉她差不多到家的时间，想让她找个阴凉的地方待一会。

　　他全然没有发现较于之前自己态度的变化，仿佛狄然粘着他已经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习惯并接受，不觉得任何不妥。

　　陆川想和她保持距离，可每当看到她那挂着明艳微笑的小脸，冷冰冰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

　　陆川提着箱子下了出租车，还没进巷子就看见狄然。

　　狄然站在巷口卖西瓜的陈大爷的板车旁边，一身浅粉色的绸缎料套装，上身v领小背心，下身是条小短裤，白白的腿和手臂露在外面晃来晃去。

　　她头顶戴着陈大爷黑不溜秋的草帽，拿着喇叭放声吆喝：“不甜不要钱！陆川你买西瓜吗？”

　　陆川问：“你在干嘛？”
　　狄然疑惑：“你没眼睛吗？看不出来我在卖西瓜？”

　　这一片原住民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随着儿女成家立业，手里积蓄渐渐丰厚，有一部分被接走去住好房子了，而空下来的老房子，很多租给了外来务工的年轻人。

　　出来打工的青年人年龄都不大，火力正是旺盛的时候，又没有女朋友，每天上工见不着几个异性，此时下班以后吃完饭出来纳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卖西瓜的小姑娘，眼睛都瞪得发直。

　　陆川：“我是问你不回家，在这卖什么西瓜？”
　　狄然说：“我忘带钱了，口渴，爷爷说一会给我半个西瓜。”

　　陆川头疼。

　　狄然正给楼上的小孩切西瓜，拿着长长的西瓜刀，费力地在板子上剁，那菜板子被狄然剁得震天响，孩子们吓得躲开。

　　陆川看不下去，怕她切到自己，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推了推狄然，从她手里接过西瓜刀：“有这么拿刀的？”

　　狄然只是笑不说话，含情脉脉看着他：“坐火车累不累？”
　　“还行。”陆川把西瓜切了，刀放回去，“吃晚饭了吗？”

　　“没有，想和你一起吃。”狄然摇头，“我来得太早，你又不在家，我在楼下等了你一会，有个大妈出来骂我。”
　　陆川蹙眉：“骂你？”

　　狄然振振有词：“说我打扰她午睡，我不就喊了两声吗？那时候都三点了。”
　　“你喊了什么？”陆川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三点的时候狄然给他发过消息，可他当时在火车上，手机没信号四点多才回。

　　“也没喊什么，就喊‘陆川，你的宝贝女朋友快饿死啦，你在不在家，快下来陪我吃饭啊。’”

　　陆川表情刹那间十分精彩。
　　狄然这个熊玩意儿，走到哪里都是个熊玩意儿。

　　狄然将西瓜包好，递给来人：“给，十块钱。”
　　“你也别害羞。”狄然漫不经心地说，“早晚的事。”

　　陆川瞥她一眼，拎着箱子上楼了。

　　——

　　“陆川，下午你女朋友在楼下叫你，我说你不在家。”

　　“陆川等等，我今晚上包了饺子，给你一盘，外面那个是你女朋友吧？刚才在外面大喊大叫，叫她上来吃饺子，我再给你送一盘。”

　　“谢谢。”陆川接了楼下邻居递来的饺子。

　　这片筒子楼留守老人多，平时谁家都会有点灯泡烧串了，马桶堵了，水管漏了，网线连不上之类的小麻烦。

　　儿女不在家，找人修又不舍得花钱，左邻右舍的年轻人不到深夜是不回家的，这个时候去敲陆川的门，十有八.九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

　　陆川不到二十岁，长得帅，又一身硬骨，做事稳重牢靠。楼里的人，尤其是大龄妇女都很喜欢他，家里多做了吃的偶尔会送些给他。

　　他坐了长途火车有些疲惫，今晚不打算开火做饭，准备就着饺子随便吃点。

　　“陆川，外面那美女你认识吧？给个联系方式，我下午就注意到她了。她那腿又细又白的看着晃眼，啧，摸起来肯定特别爽吧。”

　　陆川刚走到楼梯口，从旁边冒出来一个个头不高、头发油腻腻的年轻男人，猥琐地瞄着巷子口。

　　陆川停住，用带着寒意的眼神把说话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那人不知死活，冲他笑：“真漂亮啊。”

　　陆川喉结滚动，抵着那男人的肩膀把他按在身后的墙上。

　　“你……你干嘛？”那男人看陆川的表情有点骇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别打她的主意，懂吗？”

　　陆川手下稍稍用了点力气。
　　那男人痛得脸色都变了：“疼疼疼……我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陆川深深看他一眼，松开手，男人连忙跑了。

　　——

　　陆川放下行李，把邻居送的饺子热了，掏出手机叫狄然上来吃饭。
　　他电话打过去，没几秒就被狄然挂了。

　　狄然发消息过来:【不要影响我事业。】

　　陆川心里骂了她一句熊玩意，把手机扔在桌上，开窗通风。他掏了瓶冰啤酒出来，站在阳台喝，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狄然那身粉嫩嫩的装扮露出一半在巷口的路灯下。

　　陆川看了一会，捡回手机:【吃饭。】

　　狄然收到消息，朝他这里瞄了一眼，而后俯下身不知道和陈大爷说了句什么，她身影消失在陆川的视野里，再出现的时候，一阵小旋风似的，手里拿着陈大爷卖西瓜的扩音喇叭哒哒哒跑进大院。

　　陆川：“……”

　　他看见狄然手里喇叭那一瞬间就有不好的预感，可狄然不给他细想的机会。
　　她一手将喇叭放在嘴边，一手指着他大喝：“陆川，你给我站着！”

　　她这一声吼分量十足，嗓门极大，吓着了院子里疯跑玩闹的小孩还有下棋的老大爷。

　　陆川静静站在阳台，手里的啤酒放在一边，与她对视。
　　狄然凶巴巴的表情瞬间变了，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站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陆川没弄懂她玩哪一出，但本能知道狄然干不出什么好事。

　　狄然嗓音软软的，给他讲故事：“从前有个有个仙女爱上了陆川，陆川也爱仙女，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但是他矫情，死活不说实话，于是仙女站到了他楼下……”
　　陆川：“……”

　　狄然以前听过一个故事，骑士爱上了公主，他对公主说我会站在你楼下等，如果你愿意答应我就打开你的窗子。狄然觉得这方法不错，因为陆川家没有空调，这么热的天不开窗就要热死。

　　狄然喇叭坏了，突然没声，怎么拍都不好使。
　　“继续讲啊。”一边站了个小胖子，等着听下文。

　　狄然把喇叭拍好了，放到嘴边：“仙女说……”

　　喇叭又坏了。

　　狄然烦躁地丢了喇叭，直接喊：“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承认是吧？”
　　陆川眉一蹙，听狄然说：“我今天就等在楼下，你要是愿意当我男朋友，就把你家窗打开，要是不愿意就关上。”

　　滨海今天三十四度高温，狄然这是兵行险招，要么得到陆川，要么热死陆川。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别怂。”狄然得意洋洋地说。

　　陆川转身进去，没关窗。
　　狄然脸上扬起胜利的微笑，心想绝对没有人能在三十度的高温下待在封闭的室内。
　　陆川今天注定向她低头。

　　陆川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桌板，上面摆着饭和啤酒。
　　他将桌板放到阳台，回身把阳台的门窗户牢牢关上。

　　狄然：“……”

　　陆川就着凉爽的晚风，坐在阳台上吃饺子，心里默数一二三，三秒过后，他听到狄然啊了一声。

　　狄然气得去踹路边的石墩子，撞到脚趾，抱着脚嗷嗷叫。

　　陆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笑：“傻子。”

　　狄然脚痛，坐在石墩上休息，陈大爷给她送来一半西瓜，她问刚才身边的小胖子要了个小勺，坐在合欢树底下的石墩子上，伸着两条小白腿，把西瓜放在大腿上，一勺一勺挖。

　　陆川从爬墙虎的间隙里看她，几个小孩子围在狄然身边，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狄然笑嘻嘻的，用小勺挖西瓜给他们吃。

　　他看着一楼那个整天不写作业被他妈打的小胖子伸着肉嘟嘟的嘴，在狄然用过的勺子上大大地咬了一口，又看着四楼蒋大妈那个喜欢绑麻花辫的小孙女玩着狄然的头发，在她右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心里有些吃味。

　　楼下。

　　“姐姐你真漂亮，能不能给我Q.Q号，交个朋友。”小胖子吃得一嘴西瓜汁，还不忘撩妹。

　　狄然捏了捏他肉嘟嘟的侧脸：“你这小胖子和谁学的，年纪这么小就知道和女孩子要Q.Q！”

　　小胖子叹了口气：“其实这栋楼里所有的女孩的Q.Q号我都有，但她们嫌我胖，不爱和我玩。我还要吃西瓜。”

　　狄然把整个西瓜都给他：“你这样遍地撒网是行不通的，你应该像姐姐学习，要专一，喜欢一个人就往死里追。”

　　小胖子嘴里含糊不清：“我不敢，我要是拿着喇叭对二楼的小红告白，我妈会拿着扫把追着我打，还会把我赶出家门。”

　　“啧。”狄然伸手戳了戳小胖子的小油肚，“小孩子家家怎么瞻前顾后的？”

　　她摸摸刚刚踢得有些痛的脚尖，轻声说：“想爱就别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