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臣贾环》钟无期

5、请医

　　织锦捡起帕子，放到崔夫人手里。

　　崔夫人脸色变了变，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手握着帕子，贝齿咬着唇，一言不发。

　　贾环的眼睛是微微上挑的凤眼，不过现在年龄小，还没有长开。

　　小小的人，瞪圆了眼睛，别有一番可怜兮兮的味道。

　　贾环道：“我听二门外的小厮们说，琏二哥在清虚观哭的眼睛都肿了，晚上也睡不好觉。”

　　贾环揉了揉眼，一派不谙世事模样，继续说道：“环儿不懂，许是琏二哥嘴馋了，想太太做的玉面芙蓉糕了。”

　　说着贾环甜甜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豆丁似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太太做的玉面芙蓉糕最好吃了，不仅环儿喜欢吃，琏二哥也是最喜欢吃的。”

　　织锦在一旁打趣道：“太太这会儿子病着，怕是没法给哥儿们做了，我去给哥儿们做一份，好不好？”

　　贾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神色颇为认真，道：“织锦姐姐做的也好吃，只是...”

　　织锦捏着贾环的小脸，强颜欢笑道：“只是什么呀？”

　　“只是织锦姐姐做的终究不是太太做的，太太是琏二哥的母亲，这怎么能一样呢？”

　　贾环歪着头，道：“琏二哥真是个小孩子，想太太做的东西又不敢跟太太说，自己偷偷在清虚观里抹眼泪，一点都不像男子汉大丈夫！”

　　心病既然难以医治，不如以毒攻毒，贾环的这番话，可谓是直戳崔夫人心窝了。

　　崔夫人不是觉得把贾琏打发的远远的，日子久了，便淡了母子之情，等她去世之后，贾琏也不会太过难过吗？

　　那便告诉她，贾琏想她想的偷偷抹泪，寝食难安。

　　她所以为的贾琏在清虚观过的很好，并不是特别想她，不过是贾琏怕她担心而隐瞒起来的假象，事实上，贾琏离了她没法过。

　　如此这般，她又怎么放心撒手西去？

　　贾赦好色，一生都是如此，可是为了这样一个人，便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也实在不值。

　　难道她离了贾赦便不能过吗？她有儿子傍身，身份又不低于贾赦，根本不需要看贾赦脸色行事。

　　若想搏个贤良大度的名，随贾赦去纳妾玩小老婆不去管也就是了，关起门来守着贾琏过二人小日子，岂不比看贾赦那帮莺莺燕燕来的自在？

　　这些话贾环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也只能迂回从贾琏入手，只盼他的这番话入了崔夫人的耳，也能入她的心，让她不再想寻死之事。

　　崔夫人的身影晃了晃，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美目转动，无限凄婉，道：“等改日我身上好了，再做给你们吃。”

　　织锦看了看贾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贾环虽然会意，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好啊，琏二哥最喜欢吃太太做的东西了。”

　　贾环与崔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织锦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他也只当看不见。

　　崔夫人的心结哪能这么容易解开？

　　若贾环说的多了，以崔夫人爱思虑的心思，指不定又想到哪去了，白白地令她烦忧。

　　倒不如一点一点地来，时不时地透漏一些贾琏过的并不好的情况，时间久了，崔夫人自然就会生出其他的想法了。

　　织锦向崔夫人道：“我去送送环儿哥。”

　　崔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吧，把他爱吃的东西也包上一些。”

　　织锦提着东西，跟着贾环出了院子，刚走到长廊处，便打发了贾环的丫鬟。

　　织锦弯下身，拉着贾环，急切地问道：“环儿哥，咱俩不是商量好了吗？你怎么...”

　　贾环道：“织锦姐姐，亏你还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呢。”

　　“太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心思又那么敏感，若我说的多了，她又要多想，终究不如有意无意提醒她的好。”

　　织锦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面上一红，便道：“我才升大丫鬟几天，环儿哥也太抬举我了。”

　　崔夫人为人和善，便难免御下不严，她屋里几个大丫鬟模样生的好，贾赦好色，她又好说话，时间久了，大丫鬟们便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

　　那日崔夫人见贾赦领着大丫鬟们进来，便什么都明白了，心里虽然生气，但想着丫鬟们跟了她这么多年，自小一起相处的情谊，忍了几忍，终究还是认下了。

　　织锦原本是崔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因平日里做事安稳，性格又平和，这才被提做大丫鬟。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贾环也多少知道些，想起崔夫人的性格，贾环不禁想嘱咐织锦几句：“织锦姐姐，太太那么好的性子，佛爷似的人，你就...”

　　“你就别学原来的大丫鬟了。”

　　织锦脸上一红，嗔道：“环儿哥说什么呢！”

　　织锦咬着唇，弯弯的柳眉微微皱着，声音如蚊子哼哼一般：“我才、我才不会学她们呢。”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待人那么和善，老爷虽然是主子，但极为好色，今儿爱一个明儿爱一个，哪怕是个天仙三两天也就抛在脑后了，为了老爷那点宠爱而背叛太太，实在划不来！

　　贾环释然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给太太看病的是哪位太医呢？”

　　贾环又问道。

　　“是府上相熟的几位太医。”

　　织锦回答道，想起崔夫人的病情，脸上一片愁容：“开了许多药，人参肉桂也不曾断过，只是一直不见好。”

　　贾环道：“既然是相熟的太医，慢慢将养着，想来也是无碍的。”

　　织锦叹了口气，道：“越是相熟的太医，越是不愿给个准话的，这般熬下去，再好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了，更何况，太太本来身子就弱。”

　　织锦瞧着贾环稚气的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抓着他的胳膊，恳求道：“环儿哥，你的小厮是能够在外面走动的，劳烦你让他们打听一下，外面可有什么名医，我...我一个丫鬟，出不得二门，老爷又与太太怄气，不愿去张罗请医问药的事...”

　　说到这，织锦红了眼眶，道：“可惜舅老爷不在京中，若是他在京中，无论多少名医，也给太太请来了。”

　　崔夫人的兄长崔季同去了外地赴任，崔夫人的父亲叔伯远在清河，山高路远，面也难见，若非如此，纵然借贾赦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般怠慢她。

　　上一世，崔季同重回京城时，崔夫人已经过世了，荣国府只道是小产所致。

　　女人生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在这上面折了性命，倒也是常见的。

　　崔季同虽然悲伤，但也不疑有他，只是后来伺候崔夫人的丫鬟婆子死的死，散的散，这才让他起了疑心。

　　后来的事情也就顺其自然了，崔季同本就是久浸官场之人，若想查探事情，也是轻车熟路的，这探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恨死了荣国府的人，也恨死了自己的粗心大意。

　　崔夫人恐母家悬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直至后来对贾赦彻底死心，也不曾往崔家传过一句话。

　　若非崔季同对她的死因起疑，崔家人至死都不知道她在荣国府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崔季同愤恨不已，找上门去找荣国府理论，至此两家便结了仇，而贾琏这个对生母的死因淡漠的外甥，也让他彻底寒了心。

　　重活一世，贾环自然是不会再这些事情发生。

　　他早就在外面寻好了医生，只等织锦来问。

　　贾环道：“我倒是听舅舅提过几句，有一位姓张的神医，我舅母自生下梅姐儿身上便一直不好，他只用了几贴药，便给治好了。”

　　崔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织锦作为她屋里的大丫鬟，生死荣辱俱为一体，不免急的有些病急乱投医。

　　一时听了贾环说张神医治好了赵国基媳妇，便觉得看到了希望，也顾不得想其他了，一把抓住贾环的手，急切地问道：“那位张神医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去何处请他过来？”

　　又想起自己是个丫鬟，出不得二门，贾赦又在怄气，不理请医生的事情，织锦只得又对贾环道：“既然环儿哥舅舅与他相熟，少不得又要劳烦环儿哥走一遭了，若他能医好太太的病，送他千金也是便宜的。”

　　一贯端庄自持的织锦失了神态，贾环知这是她着急崔夫人的身体所致，也不计较自己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的事情了。

　　“织锦姐姐先别着急。”

　　贾环安抚着织锦，道：“这张神医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与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女婿有些不痛快，因着这个原因，我原是不敢与姐姐说的，更是不敢把他往家里带的。”

　　事关崔夫人身体，织锦越发着急：“什么特殊不特殊，只要能治好太太的病，凭他是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带，一个二太太的陪房，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