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臣贾环》钟无期

4、病重

　　贾环与鸳鸯来到贾赦的院子。

　　还未进屋，便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站在廊下的小丫鬟们见鸳鸯与贾环来了，忙去打帘子，道：“鸳鸯姐姐与环儿哥来了。”

　　屋里传来一声崔夫人低低的咳，随着响起她虚弱的声音：“快...请进来。”

　　贾环与鸳鸯走了进来。

　　崔夫人穿着一身湖青色衣裳，斜倚在炕上，脸色蜡黄，强撑着精神与二人说着话。

　　丫鬟捧来了贾环喜欢吃的点心。

　　平日贾环最喜欢吃的点心，今日他却没了胃口，贾环瞧着崔夫人的病容，想起上一世她便死在这个季节，心中一阵酸涩。

　　崔夫人道：“倒让...”

　　话未出口，便是咳嗽个不停，一旁的丫鬟又是递茶又是捶胸，过了好一会儿，方缓了过来。

　　贾环见这副景象，想起崔夫人素日待他的好，不觉眼眶发红。

　　崔夫人艰难地咽下茶，对鸳鸯说道：“让老太太担心了。”

　　鸳鸯给她掖了掖被角，道：“老太太是真心把太太当女儿看的，只求大太太早点好起来。”

　　崔夫人点了点头，撑着精神与鸳鸯说着话，见贾环一脸稚气，眼泪在眼眶打转，想起他平时行事，笑了起来，道：“环儿哥这是怎么了？今天的点心不好吃吗？”

　　贾环连忙摇头，道：“太太这里的点心再好吃不过了。”

　　鸳鸯打着圆场：“环儿哥你年龄小，太太的病哪里就到了那种田地？细细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鸳鸯将老太太宽慰崔夫人的话讲了一遍，又讲老太太待崔夫人的情，崔夫人听了，不住地点头，眼眶微红，道：“让老太太挂心，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说话间，进来了一个小丫鬟，说王夫人找鸳鸯。

　　鸳鸯起身，向崔夫人告了恼，崔夫人道：“快去吧，我这没有什么事，别叫老太太二太太挂心。”

　　鸳鸯起身离去。

　　元春见崔夫人气色不是太好，怕打扰到她的休息，便也起身告辞，领着宝玉众人出了屋。

　　迎春拉了拉贾环，道：“你不走？”

　　贾环道：“你们先走吧。”

　　众人知贾环与崔夫人关系较好，因而也不以为然，元春嘱咐贾环不要留太久，以免耽误崔夫人静养。

　　待众人走了之后，贾环道：“太太，您先睡吧，不用管我。”

　　崔夫人点了点头，很快便睡去了。

　　崔夫人的丫鬟画屏陪着贾环在外间玩。

　　贾环见她心不在焉一脸愁容的模样，便问道：“画屏姐姐，你想不想太太好起来？”

　　画屏道：“怎么不想？我天天都想太太好起来，做梦也在想。”

　　贾环道：“那我给出个主意。”

　　画屏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推掉，忙的：“快讲快讲。”

　　贾环却问道：“太太给琏二哥定了王家的姑娘？”

　　画屏愣了一下，道：“环儿哥怎么知道这件事？”

　　然后又疑惑地问道：“这跟太太的病有什么关系？”

　　贾环吃了口点心，道：“关系大了。”

　　“你有没有想过，太太为什么这么着急定下二太太的内侄女？”

　　崔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织锦走了进来，道：“自然是想让二太太以后多照拂琏儿哥了。”

　　画屏连忙站了起来，道：“织锦姐姐。”

　　织锦道：“你去太太那伺候吧，我陪环儿哥。”

　　画屏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织锦坐了下来，问道：“环儿哥在哪听的太太要定下王家姑娘？”

　　织锦是崔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崔夫人屋里为数不多没有跟了贾赦的丫鬟，无论是忠心还是能力，都是崔夫人身边的第一人。

　　贾环与画屏的那番说辞，为的就是引出她。

　　只有她，才能够影响到崔夫人，也只有她，才能左右崔夫人的想法。

　　王熙凤会不会如上一世一般嫁给贾琏，全是织锦一念之间。

　　贾环心知正主到了，便道：“前几日我在二太太屋里抄佛经，恍惚间听到二太太叨念来着，说什么只有凤儿哥与琏儿哥年龄相仿，属相又相配。”

　　织锦笑了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哪里就扯到属相了？”

　　看了看贾环，织锦又问：“你觉着王家姑娘怎么样？”

　　贾环道：“不瞒姐姐说，二太太的内侄女凤哥儿过节时我也曾见过，最是好看不过的了。”

　　织锦似笑非笑，道：“哦？是吗？”

　　见她这般，贾环便知她不是太赞同这桩婚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织锦是崔夫人的左膀右臂，最信任不过的人，她的话，崔夫人应该听得进去，

　　贾环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就是...”

　　织锦让小丫鬟又捧来了几碟点心，端到桌上，道：“环儿哥边吃边说。”

　　贾环捏起一块点心，道：“就是太厉害了些。”

　　“不过琏二哥性子软和些，倒也相配。”

　　看着贾环的一脸稚气，织锦笑了笑，道：“你还是个小孩呢，懂什么相配不相配。”

　　贾环听织锦这般说，信心更添一成，

　　贾环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谁知织锦话题一转，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你觉得太太身体还能好吗？”

　　这话问的颇为尖锐，好在贾环早已想好了说辞，道：“要是琏二哥的婚事定下了，太太决计好不了了。”

　　说着湿漉漉的圆眼睛看着织锦，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可怜模样。

　　织锦心中一动，摸了摸贾环的头，道：“环儿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

　　贾环握起小拳头，鼓起勇气道：“我一个小孩都知道，太太给琏二哥早早定下婚事，是为了以后无牵无挂的走。”

　　“定的又是二太太的内侄女，想是让二太太看在内侄女的份上，多照拂琏二哥一点。”

　　说完贾环拉了拉织锦的袖子，似有万分不舍，委屈巴巴道：“可是...可是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

　　稚子纯真，说话也最是感人，织锦红了眼，一把将贾环搂在怀里，含泪道：“好环儿哥，也不枉太太疼你一场。”

　　贾环倚在织锦胸口，小声安慰着她，过了一会儿，贾环道：“织锦姐姐，我们要想想办法啊。”

　　贾环指了指里屋，道：“太太还这么年轻...”

　　织锦擦着泪，道：“我不过一个丫鬟，能想到什么法子？”

　　织锦看着贾环，目光灼灼，道：“环儿哥，你平日里最是机灵不过了，可有什么好法子？”

　　贾环舔了舔唇，将心中的打算告诉织锦，织锦听了，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这...能行吗？”

　　贾环笑了笑，道：“织锦姐姐早就想到了，只是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能行不能行，姐姐还不知道吗？”

　　织锦面上一红，素来只道贾环聪明，今日自己的这番小心思也被他猜中了，食指点了一下他额头，道：“环儿哥，你可要帮我呀。”

　　贾环道：“织锦姐姐放心吧。”

　　贾环往里屋看了一眼，道：“太太待我这么好，我...”

　　贾环低下了头，道：“我怎么舍得她走呢。”

　　二人商议完毕，贾环又玩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才回到赵姨娘的院子。

　　织锦将贾环爱吃的点心攒在一起，放在食盒里，让画屏跟他送过去。

　　贾环刚走到院子，赵姨娘便迎了上来，给他裹上一件厚厚的棉衣，又劈头盖脸数落了贾环一顿。

　　贾环早已习惯赵姨娘的刀子嘴豆腐心，因而也不放在心上，倒是跟着贾环一起过来的画屏红了脸——赵姨娘那番话实在太不堪入耳。

　　画屏红着脸，将食盒交给贾环房里的小丫鬟就连忙走了。

　　贾环道：“姨娘，你前几日不是说大太太那的点心好吃吗？我让织锦姐姐给我包了些。”

　　“下流坯子，整天就知道跟你姐姐学着攀高枝...”

　　赵姨娘一边骂，一边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的点心晶莹剔透，远不是赵姨娘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吃到的。

　　赵姨娘吃了一块，香糯可口，入口即化，便顾不得骂了，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百忙之中，还记得给贾环嘴里塞了一块。

　　贾环梗着脖子咽下，一旁的小吉祥见状连忙给他递水喝。

　　贾环被噎得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我在大太太那吃过了。”

　　赵姨娘忙拍打着他的背，过了好一会儿，贾环方好，

　　崔夫人和善，对他们母子也多加照拂，因而赵姨娘对她的印象也颇为不错，于是便问道：“大太太的病怎么样了？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她了。”

　　贾环微微皱了皱眉，道：“应该...”

　　“无妨。”

　　贾环到二门外，叫来赵国基，低声嘱咐一番。

　　快要落山的太阳无力地挥洒着微弱的光，赵国基脸上明明暗暗，眉头紧锁。

　　最后他咬咬牙，点了点头，出了荣国府。

　　次日清晨，贾环去完老太太那里之后，又去了崔夫人屋里。

　　崔夫人刚吃了药，有着几分精神，见贾环来了，便道：“环儿哥来了。”

　　贾环甜甜道：“太太安好。”

　　崔夫人摸了摸他的头，道：“真乖。”

　　想起被自己打发去清虚观祈福的贾琏，眼中一暗。

　　她现在一心只求速死，唯有儿子悬心不下，所以将他打发的远远的，不在自己身边守着，离得远了，时间久了，母子之情自然也就淡了。

　　又着急给他定下婚事，待婚事定下之后，儿子迎娶新娘，新婚燕尔之下，多少也能冲淡一些丧母之痛。

　　她也是见过王熙凤的，那女孩模样生的极好，性子也直爽，比她这种懦弱之人更能撑起门事，王熙凤又是二夫人的内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多少也会看顾一些儿子，如此也算是万事不忧了。

　　想到这，崔夫人心中总算好受一些，面色也有几分缓和，她温柔地看着贾环，道：“环儿哥今日想吃些什么？我让丫鬟们去做。”

　　贾环摇了摇头，注视着崔夫人的眸子有着几分难过，他张了张嘴，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充斥着浓重药味的寂静房子里格外的清晰：

　　“我不想吃什么，只是...”

　　“琏二哥想吃太太做的玉面芙蓉糕了。”

　　崔夫人手里的帕子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