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二十八章、虽千万人吾往矣（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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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身受重伤，失血昏迷，但毕竟自幼习武，根骨极佳，一段时间之后，已渐渐有了一点意识，只觉得周身阴寒，那失去的胳膊伤处，更是渐渐恢复疼痛知觉，一阵蚀骨之痛，一丝一毫地蔓延上来，就算是小卫这样心性坚忍之人，也不禁面容微微扭曲。
恍惚之中，他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气聚在自己面前，片刻之后，又退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他在心中迷乱地想着，忽然一个激灵，莫雨！是莫雨！
是了！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寒气，肖药儿告诉自己时，是这么说的！这就是寒冰真气！
小卫周身一颤，只听得一个声音闲闲道：“既然醒来了，还装什么死？”
他慢慢掀开眼皮，一抹红色的衣襟映入眼帘，抬眼向上看去，莫雨抱着双臂，正斜倚在墙侧，冷冷地看着他，薄唇勾出一个微微的讽笑，眼中却无一丝暖意。
“这位……卫·少·侠，”从他嘴里又轻又慢地吐出这三个字，最后一个字几乎像是在咀嚼，讽刺与恶意几乎要溢了出来，饶是小卫心性坚忍，也被这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
说来也怪，莫雨与穆玄英玩笑之时，也常常戏说“穆少侠”三个字，那时这三个字，真称得上缱绻缠绵，能令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如今这同样的“少侠”称呼，却令人如入冰窟，寒意顿生。同样的一个称呼，却能引起截然相反的效果，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小卫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不待莫雨继续说，便咬牙道：“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莫雨恍若未闻，只是轻慢地继续道：“……其实带你到这里来，本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他微微一笑，“你们玩的这些小把戏，我若是真的放在心上，岂非是我无能？”
小卫沉声道：“你身上的蛊毒，怕是由不得你如此托大吧！”
莫雨嗤笑一声：“肖药儿和公冶菱告诉了你蛊毒，难道却没有告诉你，他在我身上下了这么多种毒，偏偏就没有毒死我么？”
他一手轻轻抛了下那团原本在小卫脸上的面具：“肖天歌能给你做这样的面具，她当然也应该知道，难道她也不曾告诉过你？”他忽然想起了当时自己和毛毛在连环山庄的地下密室中，那黑暗中无比甜蜜的亲昵……毛毛这时，正在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小卫要假扮莫雨，自然也知道莫雨与穆玄英之间的关系，但如此亲密的兄弟，却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穆玄英能一下子看出自己并非莫雨，而莫雨却也对穆玄英的判断满怀信心……他沉默不语，不禁想起了那天，肖天歌将这张面具戴在他脸上后，忽然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面颊，那时的他尴尬非常，甚至忽略了肖天歌眼中复杂的神色。
小卫虽自小练武，却也不是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呆子，现在想来，肖天歌的神情，分明是又恨又爱。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莫雨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肖天歌有意为莫雨隐瞒？！
不，不会的，肖天歌是肖药儿的女儿，她怎么会……这一定是挑拨离间之计！
小卫绝不会相信，莫雨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微微一笑，这阳谋正大光明至极，要的便是他心底的那一点疑虑。
……只要有一点星火，便足以形成燎原之势。
“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卫再也无法忍受，低声喝道。
莫雨翻脸如同翻书，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去，眼中早已冷冽如浮冰：“这难道不该问你们？”
他环视了这房间一圈：“你们心心念念，不就是一直想来这里么？”
小卫这才后知后觉，这间他一直以为是地牢的屋子，仔细一看，与连环山庄的密室，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连环山庄早已化为废墟，难道这里便是……
小卫悚然一惊，芙蓉山庄！这里便是莫家的芙蓉山庄！
莫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就算是小卫这样的人，想到这里，也不觉感到，这密室中骤然涌起一股寒意。
公冶菱说起芙蓉山庄与莫家旧事，总是不愿多谈，纵然一时提起，也必是咬牙切齿，小卫谨遵主命，对那些旧日恩仇，丝毫不感兴趣，主人所要的，不过是那张前朝的藏宝图，以期大事，卫家自从卫戈开始，便忠心耿耿侍奉汉王，传至小卫，甚至连名字也不再重要，他只知道，那张藏宝图只有一半在公冶菱手中，另一半，必须从莫雨处入手！
但他找了许久，也无法从废墟遗址中找出芙蓉山庄的密室，就连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公冶菱也不能，而莫雨，这个整个江湖人尽皆知的疯子，却仍能记得这密室的所在。
小卫又惊又疑，难道……莫雨……并没有传闻中那般疯魔吗？
他不可能知道，莫雨小时候，莫天蓝就带他来到过家中密室，他疯病发作，记不清家中旧事，却也仍能感觉到连环山庄密室的奥妙，自然是因为，这曾经的四大家臣，家中密室均是用来藏匿汉王旧物、祭拜旧主，自然格局也是相似。
而自从公冶菡为莫雨医治蛊虫剧毒之后，莫雨关于旧事的记忆，也愈发清晰，此刻他注意到了小卫的神色，闲闲一笑，只慢条斯理道：“觉得熟悉了？”
小卫咬紧牙关，没有答话，莫雨却并不着急等着他的回话，只听一声轻微响动，一个挽着发髻的温婉女子走了进来，她恭敬地低着头，将一封信件递给莫雨，另一个随侍一旁跟进来的秀丽少女，发挽双髻，赶忙为莫雨端上一杯茶来，弄得这荒野废墟中的凄冷密室，倒像是红袖添香的公子居室一般。
这两人正是莫红泥与莫采薇，此信却是王遗风传来，恶人谷等级分明，莫家两婢退在莫雨身侧，连目光都不敢往那信件上瞥一眼。
莫雨看完那信件，唇角微微露出一丝了然之意，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易承云现在安禄山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是想倚仗安禄山的威势，成就他自家好事，也难说安禄山不存利用之心，两人互相利用，真正是蛇鼠一窝。
他们谋求他们的，本也不关莫雨的事，只是他们却谋求到了莫雨与穆玄英的身上，谁都知道，穆玄英是莫雨身上最动不得的那块逆鳞。
莫雨垂眸思索，眼神沉沉，忽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身旁的莫家二婢看到了这丝笑意，身上不禁一凉，莫采薇更是发起抖来。少爷的笑意，向来都是要杀人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卫又禁不住再问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气势要弱得多。
莫雨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王遗风学识渊博，文韬武略无不精通，自然也教到了莫雨身上。他看向小卫，知道这个青年内心的防线已经在逐渐崩溃，时机已到。
“我要你给他们传信。”
“……他们？”小卫惊疑不定。
“你知道是谁。”莫雨不再多说，“按照你的方式，给他们传信，”他言简意赅，说出的话却字字惊心，“告诉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来拿。”
他微微一笑：“否则到那一日，我可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来。”
“也许毁掉，也许公布在全武林人士面前，谁知道呢？”
莫雨兴味十足，仿佛这真是一件有趣至极的事情：“毕竟我是个疯子，疯子要做出什么事来，总是估量不到的。”
小卫骤然一抖，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那前朝宝藏，究竟是多么巨大，牵连又是多么广泛！然而莫雨却像拂去一朵花上的尘埃那般轻描淡写，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莫雨的面容，从他平静的神态上，看出了一种隐藏在骨子里的狂放。
“你要毁掉？你可知道那些东西……”
“与我有什么关系？”莫雨嗤笑一声，宛然便是王遗风的轻慢之色。
“你敢……在天下人前……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你能赢得过天下人？”小卫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可以试试看。”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二十八章、虽千万人吾往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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