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二十八章、虽千万人吾往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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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英想到之前莫雨的话语，不由得感叹他的神机妙算，可这样却有些对不起谢叔叔一路奔波的劳苦，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掠而过，单就这样想想，也让他自觉十分愧疚。
谢渊见他久久不语，知道穆玄英的性情，现在是十分的愧疚，便道:“是莫雨说了什么？”他知道莫雨与穆玄英感情非常，让穆玄英这样做，一定有万全之方案保住他。况且莫雨也并非真的伤了穆玄英，这一点就更加可信了。
穆玄英看到谢渊如此关怀的神色，心中歉意更是难当，他咬了咬嘴唇，低声将莫雨的设计全盘说了出来。只是这每说出一句，恰恰又合了莫雨的意思，是以他越说越是愧疚，这每一步都被莫雨算到的感觉，让他觉得更加对不起谢叔叔。
谢渊看出了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羞愧，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是穆玄英太过正直，这时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罢了，心里还不由得感慨，这孩子就是单纯，这又算得了什么？他却不知道，穆玄英愧疚的，是让谢叔叔每一步都走在了雨哥的计划之内。
谢渊是没看出什么来，坐在一旁的王遗风心思机巧玲珑，体察人心比谢渊高出不知多少。从穆玄英和陈月的神情之中，他早已猜出了中间的端倪，何况莫雨是他的徒弟，多年下来，他的心思王遗风自然颇为了解，想是用到了谢渊疼爱穆玄英的拳拳之情，反而能争取到谢渊甚至是浩气盟的支持。
想到此处，王遗风不由得微微一笑，颇有赞许之意。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会告诉谢渊的。
却说谢渊那边，听到穆玄英一一说来，不由得挑起双眉，越听越是震惊。
他一边震惊于莫雨的大胆，一边也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个小子行事善用计谋、屡出奇策，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奇才。若不是恶人谷中人……
王遗风察言观色，此时便笑道:“谢兄这下可不怪我了吧？”
谢渊沉声道:“就算他没有伤玄英，闹出这样的事来，若是事成也就罢了，若是不成……”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那么谢大盟主打算如何？”王遗风笑道，“是打算助莫雨一臂之力呢，还是打算带你的心肝宝贝回浩气盟？”
这话说得莫名透出一股酸气，谢渊根本不想去理他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溜溜，沉吟片刻，忽道:“好！我就助他这一臂之力！”
穆玄英瞪大眼睛，神情中满是喜悦，强行抑制自己不要发出激动的欢呼，和陈月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满面喜色。
谢渊心下暗叹，这孩子如此心实，一听这话便喜成这副模样，将来还不知道怎么被莫雨算计了去，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向王遗风看了一眼。
王遗风立刻抓住了这一眼，笑道：“谢兄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曾算计于你。”谢渊心中的话未曾出口，以王遗风之七窍玲珑便早已揣测到了，故而竟像是接着谢渊心里的话而去。
谢渊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却又不得不在心底叹息，最了解自己的，竟是自己这个冤家老对头，这可真是……他不愿多想，沉声对穆玄英道：“玄英，谢叔叔知道，你是想帮莫雨的不是？”
穆玄英拼命点头，几乎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点下来，就算是谢渊心中尚未消气，也被这颇为可爱的模样弄得微微一笑。
伴随着这一笑，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和与心疼：“……那么，你先跟我回浩气盟。”
“莫雨的主意，我虽未全知，也料得了七八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穆玄英和陈月，穆玄英在他的目光中，愈发局促不安，谢叔叔的神情，似乎就是在说，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完全说出来，还有其他的计划……但谢渊只是继续道，“若要其他人相信，那浩气盟就必须先相信。”
穆玄英似乎明白了谢渊的用意，他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愿意欺骗浩气盟中人，但此时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只希望将来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自己解释清楚，到时再向大家赔罪。
谢渊又转向王遗风：“王谷主，这件事恐怕还要你多帮忙。”
王遗风目光微微一动，不由得笑道：“你想要我帮什么忙，我心中已经明白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柔和，这样的声音，本不会在王遗风这样的人身上出现：“你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帮忙的。”
这一番话语中流露的情致，连陈月与穆玄英都为之侧目，陈月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穆玄英脸上呆呆的，心里却是一派惊涛骇浪，又觉得显露出来好像有些对不住谢叔叔，又觉得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想法。
谢渊也不料王遗风竟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了，神情登时微微一滞，竟然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他咳嗽一声，转开了话题：“咱们出去说话。”
这句话中也不知哪个词触动了王遗风，他眼波微微一动，笑得更加柔和，谢渊向穆玄英和陈月点了点头，和王遗风并肩而出，留在屋内的穆玄英只能听得些微几个词，什么“公冶”之类。
他转过头来，和陈月大眼瞪小眼，两人互相瞪了半天，穆玄英才磕磕巴巴地说：“王谷主……跟谢叔叔这么……这么要好吗？”
陈月比穆玄英略大，且又心思细腻，震惊之后，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几分，眼珠转了两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哎呀，他们一个是浩气盟主，一个是恶人谷主，认识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稀罕的？”
穆玄英直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什么，只能暂时将这事放在一边，谢渊与王遗风说了两句之后，这时也已走了进来，王遗风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穆玄英奇道：“咦？王谷主呢？”
谢渊道：“我让他先回恶人谷了。”他似乎是不愿多谈王遗风的话题，接着又对穆玄英道：“玄英，你这便和月儿收拾行装，与我一同回浩气盟。”
“可是菡姨……”穆玄英想到公冶菡，不由得有些为难，公冶菡也是知道他们的计划的，她生性淡泊，对莫雨与穆玄英却颇有子侄之谊，不告而别显然有些对不起她。
正在此时，伴随着“吱呀”一声，公冶菡却已推门而入，一双略显苍老但仍明澈的双眼颇为慈爱地看向穆玄英：“不必，既然谢盟主已经知道了，那你便跟着他去，不论如何……”她的话语既轻柔又坚定，“我总是帮着莫雨和你的。”
莫雨实际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公冶菡却俨然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穆玄英心中感动，走上前去握住了公冶菡的手，觉出她多年来生活朴素，手上已生出了重重的茧子，眼中微微一热，紧紧地握了握公冶菡：“菡姨，你放心，我和雨哥一定都会好好的！”
公冶菡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个微笑：“莫要为我担心，莫雨走前，也不是没有叮嘱过我。”
……直到穆玄英和陈月跟着谢渊几乎快要走出那幽静山谷之时，穆玄英回过头去，还能看到公冶菡削瘦的身形远远站在屋前，目送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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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江湖上就言之凿凿地传出，那浩气盟的穆玄英，被恶人谷的小疯子伤得可真够重的，听说是浩气盟主亲自把他接回去的。
茶楼之中，有快嘴的人说得绘声绘色，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我有个亲戚在浩气盟当下人，那可是亲眼看见的，谢盟主把穆少侠亲自背进去的，穆少侠当时都昏迷了，那脸刷白刷白的呀……”
这些话当然也传到了各大门派的耳中，前些日子，那莫疯子变本加厉，折腾得更加厉害，所幸各大门派都已有防备，饶是这样，还是折了几个纯阳弟子与少林弟子。纯阳观在江湖中素来地位超然，其师祖吕洞宾与皇室交好，自从李忘生接掌之后，纯阳观与朝廷更是关系匪浅，莫雨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简直像是不怕死一般朝纯阳观挑衅，有人甚至揣测，他是不是已经疯了，下一步，该是直接打上天策府了吧！
一个凶残之人固然难以对付，但疯子却是难中之难，只因为疯子行事毫无逻辑可言，更令人难以预料。
纯阳观冰雪皑皑，几个穿着道袍的人，正与几个身披袈裟的少林弟子面色严肃地说着些什么。
“……再过几日，万花谷与七秀坊的人都会赶到，再不能让这个疯子再这样折腾下去了。”那纯阳道人说，尽管并非吕洞宾嫡传弟子，但看起来在门派中也颇有地位。
那几个僧人合掌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虽然在这道教清修之地宣起佛号来有些奇怪，但现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而在莫雨身上。
“天策府怎么说？”其中一个纯阳弟子问道。
“李府主虽然并未明言，但已派出杨宁将军前来。”
那弟子听得此言，便长舒了一口气：“好，好，只要我等齐心，一个小疯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的尾音尚在，一声冷笑却已经响起：“是么？”
众人尽皆悚然，齐齐回头，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个红衣白氅的年轻男子双手抱臂，靠在山崖之上，那俊美的面容，赫然便是恶人谷的“小疯子”！
“想抓我？只怕你们加起来也不够罢！”莫雨冷笑道，“还是让我先给你们些教训，才好知道恶人谷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
此话骄狂，华山之巅人人面露怒色，兵刃齐出，一时之间呼喝大起，莫雨满面讥嘲之色，一手抬起，将将划了个半圆，一股白色的霜气自他手臂上溢出，凝雪功之威名，自王遗风时就已传遍天下，此时众人一见，脸上更是齐齐变色。
但一只戴着手套的，修长的手从斜侧伸出，按住了那划了一半的手臂。
莫雨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而他对面的，那些纯阳弟子与少林弟子，更是露出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莫雨转过头去，一个和他一模一样，面容苍白，神情冷峭的年轻男人，正沉沉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隐隐燃着一团疯狂的火焰。
“你也配使凝雪功？”那个莫雨没有像第一个莫雨一样，穿着恶人谷标志性的红衣，而是一身黑衣，衬着山巅的冰雪，愈发显得他整个人苍白得如同华山上万年的冰一般。
他的手也不见得怎样使力，红衣的莫雨却像是被钳子牢牢钳住了一般，怎么也挣扎不脱，黑衣莫雨随手一折，只听“咔嚓”一声，红衣莫雨的那支手臂，便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一截白森森的骨头，从手臂一端直插出来。
鲜血溅在黑衣莫雨的身上，又顺着他的衣角滴在了雪地之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一般，比红衣莫雨身上的衣服，还要鲜艳得多。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二十八章、虽千万人吾往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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