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九章、山幽花寂寂，水秀草青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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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菡的住处竟然不是很远，就在成都城外的深山里，但窈深难行，壶底洞天，四周僻静无人，深山幽谷，仅有流水与虫鸣窸窣作响。
穆玄英带着莫雨和莫蓉蓉跟着公冶菡来到这幽谷里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夕阳的暗红将茅屋前映出一片光晕，两人都不意公冶菡竟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由得对视一眼。
公冶菡让他们将莫雨放在床上，搭在他的手腕上诊了片刻，沉吟不语。
穆玄英心中着急：“公冶前辈，雨哥他……没事吧？”
公冶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对他身上的毒蛊知道多少？”
穆玄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雨哥小时候，经常因此发病，只是后来我听说，到了恶人谷以后，王谷主替他压制住了。”
公冶菡点点头，慢慢地说：“他身上的‘脑后风’是从他父亲而来，莫天蓝在少年时就有此疾，而另一种毒蛊‘宿业缠’，则是菱妹为报仇给莫家人种下……”
她叹息一声：“两相夹击之下，莫雨身上的毒，已非常人可以应对。”
“所幸我对其中一种还略有所知，便尽力试试为他拔除吧，只是，他身上的病就非我能力所及了，”她对穆玄英道，“穆少侠，待莫雨略微恢复之后，还是尽早去万花谷一趟，那时或可以根治。”
穆玄英点了点头。
公冶菡于是吩咐两人烧水，她自取出一把银制小刀，在莫雨手腕处轻轻一划。
血液立刻涌出，穆玄英轻叫一声，公冶菡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惊慌。
莫雨面色本就苍白，此刻昏迷中骤然失血，更是白得发青，脸上似乎结起了冰霜，他手腕垂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流在了下方准备好的碗中。
那碗中的血色作紫黑，还带着一股刺鼻的药气，触目惊心，公冶菡拈起一点，在鼻端轻轻一嗅，摇头道：“不止这两种毒。”她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番，“是肖家的。”
穆玄英想起之前在公冶菱面前，莫雨说过，自从他进恶人谷之后，肖药儿明里暗里，不知给他下了多少种毒，公冶菡听后，道：“果然如此。”
“肖家、莫家、公冶家……原本都是前朝汉王的家臣，谁知竟会是如今这种局面呢？”她感喟道，“菱妹的毒，我尚有办法，你们出去等着吧。”
穆玄英却道：“我在这里留着可以吗？”
公冶菡看了看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接下来怕你看了难过。”她虽然年岁较大，却不懂这些小儿女情态。
穆玄英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帮着前辈，也陪陪雨哥，他会好受些吧。”
莫蓉蓉本来也想留下服侍，见穆玄英已然开口，转了转眼珠，心道有穆少侠在，也没什么问题，便主动退出，暗暗揣度要将此事告知谷主。
月亮渐渐升了上去，莫蓉蓉已将给王遗风的书信发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处水潭边等待着。
穆少侠和少爷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手中捏着一根草，甩来甩去。
忽然一声长啸响起，莫蓉蓉吓得浑身一抖，惊得山谷间的鸟儿“扑棱扑棱”全部从林间飞出，这声音分明是莫雨的！
“糟……糟了！”莫蓉蓉颤抖得话都说不出，跌跌撞撞朝公冶菡的茅屋冲去。
只见茅屋前的空地上，莫雨已经冲了出来，穆玄英正死力抱住他，莫雨看上去虽然仍是面色惨白，却已有了一丝生气，只是……
只是哪里看上去不太对？
莫雨冷冷地看着穆玄英，眼神平静而陌生，刚才那一声，是他自昏迷中发出，随着苏醒，神智也愈发清醒。
莫蓉蓉忽然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是莫雨的眼神。
莫雨从来不会这样看穆玄英，他在看着他时，眼神向来是温柔的、缱绻的、戏谑的……而不会是这样一种仿佛不认识他的陌生眼神！
穆玄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颤声道：“雨哥……雨哥，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认得我吗？”
莫雨看着他，不再发狂，只是冷然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穆玄英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动了两下嘴唇，只觉得喉头发干，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雨见他不答，急躁起来，出手如电，一把攫住了穆玄英的脖子：“毛毛呢？”
穆玄英被他扼住喉咙，莫雨这一下毫不留情，当即便憋得他面红耳赤，咳嗽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莫雨醒过来了，却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只得苦笑道：“我……我就是毛毛。”
“胡说！”莫雨冷笑一声，“毛毛明明还是个少年……”忽然他怔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分明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莫雨又看了看穆玄英，不知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青年，令他感到一阵熟悉和温暖，自己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却像毫无所觉一样，甚至将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上，那手的温度，令他感觉到莫名的舒服。
他明明不认识他……
莫雨一阵昏乱，不知不觉放开了自己的手。
穆玄英顿时后退两步，呛咳起来，再次抬起头来时，一双眼中满是泪水，莫雨踏前两步，却终是停了下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么？莫雨哥哥……”穆玄英低声道。
莫雨的神情迷惘：“你……”
公冶菡这时也走了出来，对穆玄英道：“‘宿业缠’在他体内已经太久，若说没有造成一点损害，那是不可能的。”
“我虽尽力将其拔除，但奈何……菱妹的毒术，终非我所能及，根除还需要外力进行。”
穆玄英此刻虽然已经非常难过，但仍是强颜对公冶菡道：“前辈已尽全力，玄英岂有不知？已是大恩了。”他终是忍耐不住，问道：“……雨哥现在这个样子，是否因为那毒蛊的关系？”
公冶菡点了点头：“毒蛊一旦拔除，必然有所损伤，看来，他如今记忆混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情形，要说好得快自然也快，慢的话却不知何时了。”
穆玄英沉默不语，半晌道：“……他不会忘了我，我一定会让他恢复的。”
公冶菡颔首：“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她朝莫雨方向示意了一下，“我看，他并没有完全忘记你，否则现在你焉能活着站在这里？”
穆玄英朝莫雨看去，他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莫蓉蓉手足无措，压根不敢靠近他，穆玄英心中酸楚，却笑着走过去：“你忘了我吗，那我可要叫你‘小雨’啦？”
莫雨道：“……‘小雨’也是你叫得的？”
“你一日不想起来，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穆玄英说。
莫雨看起来十分生气，却不想对面前这个青年动手，穆玄英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当年的“小雨哥哥”。
莫雨并不是一直那么冷峭孤僻，他小的时候，是个熊孩子，少年时期更如同一只暴烈的孤狼，嘴又坏又一针见血，现在的莫雨，更像少年时期的莫雨，穆玄英不禁怀念起来，嘴角翘出一丝笑意，心中也宽慰了许多。
他想，就算雨哥记不起来了又如何？总之我会让他重新熟悉起我的！
莫蓉蓉溜到他身边，更让他信心倍增：“穆少侠，我已经给谷主传了信，少爷如今的情况，谷主一定有办法！”
莫雨站在一旁，看着莫蓉蓉对着穆玄英叽叽咯咯说话，穆玄英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不顺眼，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穆玄英赶忙拦住他：“雨哥，你别生气……”
这个莫雨却比二十多岁的莫雨难应对许多，莫雨一声不吭，从眼角冷冷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进了另一间茅草屋。
穆玄英恍惚从他的神情里，见到了十五岁时的莫雨，他给自己鼓劲，二十多岁的雨哥我都不怕，怕什么十五岁的小雨哥！
……这毕竟是混乱的一晚，到休息的时候，穆玄英还是没想出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雨哥只记得小时候的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他甚至都想到，难道自己要梳个儿时的娃娃头，帮助莫雨恢复记忆？
……那还是算了吧。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穆玄英一跃而起，一手握住剑柄，低声喝道：“谁！”
这山谷中也就四人，莫蓉蓉和公冶菡不会这样找他，莫雨现在只记得小时候的毛毛，那还有谁还会找他？
门外的声音低声道：“毛毛，是我。”
穆玄英听出来，那果然是莫雨的声音，惊疑不定，将房门拉开一线。
果然，门外站的正是莫雨，他一手背在身后，笑道：“毛毛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穆玄英莫名其妙，就这么一会儿，莫雨自己又好了？怎么看怎么不可能。
莫雨道：“不就是为了我去偷东西？我偷东西，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他恐吓道，“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穆玄英想了半天，方才想起，这是他六七岁时发生的事，莫雨为了两人吃饱，去偷了东西，穆玄英虽是个孩子，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东西，两人大吵一架。
后来是怎么和好的？记得是他看到了莫雨身上的伤，心疼得哭了，从此他们再也不为这种事情吵架。
难不成莫雨此时说的是那个时候的事情？穆玄英哭笑不得，只得回答：“我不生气了，小雨哥哥。”又试探问道，“你伤好些了？那些人没有追来吧？”
莫雨满不在乎：“那些人哪里追得上我！”又粗鲁地一把把一个东西塞在了他的手里，不耐烦道，“早知道你不生气了，我也犯不着费力去拿着个东西！”
穆玄英不知何物，低头一看，竟然呆住了。
那是一个丑丑的布娃娃，是穆玄英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娃娃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汗气，想必是莫雨刚刚出去买回来的。
“这是你最喜欢的，是不是？真不知道这么丑的东西有什么好。”莫雨道。
他什么都忘了，但仍然忘不掉这些，不知道他怎么拿到、从哪里拿到这个东西的，但穆玄英一点也不想问。
他抱紧了那个布娃娃。
虽然第二天，他就发现，莫雨又忘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九章、山幽花寂寂，水秀草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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