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三章 谁家子弟谁家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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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子出来，向东不过一天路程，便到了成都城中。
成都自有唐以来便为名城，人称“扬一益二”并非虚名，穆玄英和莫雨并非第一次来到成都，但每次到来，都会为它的繁荣感到眩目。
一匹匹绚丽的蜀锦挂在街边出售，似乎在印证这座城池的繁华喧闹，甚至连这样价值连城的锦缎也并不在意。
穆玄英虽然在少年时期曾经来过成都，但并不知道那曾经的芙蓉山庄地处何处，莫雨幼年即离开此地，自然也不会知道。
索性芙蓉山庄并不难找，尽管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它曾经的名字，但提起“鬼庄”，却没几个人不知道。
有人绘声绘色地告诉穆玄英与莫雨：“一到夜晚，那废墟里会升起鬼火，人人都说，是死在那里的冤魂作祟。”
有人说得更玄，他比划着告诉两人：“芙蓉山庄的仇人？那可多了去了。听说当年的老庄主过寿之时，还有仇人来上门寻仇，哎哟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不知那仇人是什么人？”穆玄英急忙问道。
那人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就这故事，还是我爷爷给我讲的呢。”
穆玄英失望地谢过了，转头看向莫雨，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传闻，他自然是一脸沮丧。
莫雨的反应却与他不同，他自一进城中，面色便愈发苍白，此时更是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一对眸子却精光四射、熠熠生辉，穆玄英心中愈发担忧，莫雨的神情与以往大异，不由得他不忧心忡忡。
见穆玄英欲言又止，莫雨却先安慰起了他：“别担心，我没事，只是……”
“只是……”莫雨环顾四周，神情微微带上了些许迷茫，“只是这里……”
两人顺着之前人提供的消息，已然来到了那“鬼庄”附近，此处人迹罕至，荒木丛生中，隐隐看得出废墟破落，残砖碎瓦，果然是一副荒芜冷僻的景象。
莫雨环顾四周，宛如寒冰的面庞像是忽然绽开了一条裂痕，穆玄英心下更是惊惶，脸上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只是顺着莫雨的话语，“雨哥，到底怎么了，只是什么？”
莫雨却充耳不闻，神色莫测，忽然眉间一抽，面庞扭曲，伸手扶向额间。穆玄英熟知他的身体状况，晓得这分明是莫雨旧疾复发的征兆，极力维持的平静也被瞬间打破，急忙一手扶住莫雨，另一手便向他后心探去，劲力一吐，将一股暖洋洋的真气送入莫雨体内。
这道真气不送倒还罢了，一送之下，穆玄英额上冷汗涔涔，心中大乱。他为了不与莫雨体内真气冲突，特意运起两人小时一起修习过的《空冥诀》，谁知这一道真气一入莫雨体内，反如泥牛入海一般，他体内几股真气交错鼓荡，互相冲突游走，穆玄英光是勉力支撑住自己的掌力，便已满头大汗，几乎支撑不住，更不要说引导莫雨体内的气力。
莫雨面色煞白，眼神混乱，穆玄英握住他另一只手，只觉他身子一阵冷，又一阵热，正是大病前兆的征兆。
穆玄英呼吸转急，即便是他自己修习多年，面对此刻的莫雨，除了尽力抚慰也无济于事，更不要提此时的莫雨体内真气，已渐渐失去控制，穆玄英拼尽全力，也不能将其收于一束，他只得大喊出声：“雨哥！雨哥！醒醒！”
然而这呼声也没能唤醒莫雨。
来到这成都城后，莫雨仿佛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梦魇之中，他神色昏乱，忽然大笑出声，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废墟之中，恍如午夜鬼泣，令人毛骨悚然。
待他长笑一停，体内真气骤然一荡，穆玄英一瞬间便失去了控制，被他鼓荡的内力惶然一击，随着周围碎石瓦砾被这道寒冰真气击起，穆玄英也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瞬间被击出几丈远。
所幸他也是习武之人，防备之下并未被重伤，只是面色转白，“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方才恢复了丁点血色。
来不及抹掉嘴角的血迹，穆玄英仍是朝莫雨疾跑而来，毫不在意他周身的寒气与混乱的真气，急急握住莫雨的手，想再次将自己的内力导入。
莫雨看着穆玄英的身影，昏乱的眼神内宛如结了一层冰，却在瞥到穆玄英嘴角的那抹鲜红之后，死死盯住那里。
穆玄英手忙脚乱，一边引导真气，一边大声呼唤莫雨的名字，自从两人久别重逢之后，这是第一次，穆玄英再次见到莫雨如此眼中的病发。
他心中毫无惧怕，反倒是爱怜焦急更甚一层，真不知如何才能解了莫雨的病痛，却丝毫不顾，莫雨的真气又濒临一次爆发，这一次，穆玄英只会伤得更重。
他自己不晓得，莫雨如今的情况，自然更是不晓得。
可不知怎的，看着穆玄英嘴角的血迹，莫雨怔了一怔。
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莫雨挥掌击向自己的胸口，这一掌毫不留情，裹挟着夹冰含霜直朝胸口而去！
穆玄英来不及阻挡，惊呼：“雨哥！”
莫雨在这一掌之下，嘴角流出一线血丝，眼神却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穆玄英，一言不发，便发足朝那堆废墟奔去。
那废墟上原本躲着个常在此地捡拾残砖碎瓦的人，之前见莫雨二人过来，神情古怪，早已吓得躲了起来，刚听得穆玄英呼声与莫雨笑声，早已吓得心神俱裂，再说不出一个字。莫雨朝废墟中奔去，体内真气随势鼓荡，他左手一挥，掌风四起，那拾荒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被这一掌之力，带得昏死过去。
莫雨毫不理会，只自顾自向废墟深处奔去。穆玄英叹了口气，急急向前追赶，待到经过那拾荒人身边时，想了一想，停下从怀中取出一颗护心丹，把了把那人的脉，以真气将药丸协助他吞下，待他脉象暂趋平稳，才将他放到一边。
他心中暗祷，老天爷，千万盼你知晓，莫雨哥哥此刻伤人，并不是有意的，他身上有病，伤一人我便帮忙医一人，如此略赎一些他的罪责，可一定不要报到他的身上了……
料理好那人，穆玄英方才急匆匆往废墟里面冲去。
谁知刚刚进去，就看到莫雨修长的身形，停在一片废墟之上。
他低着头，出神地看着什么东西。
穆玄英细察他的神色，感觉此时的莫雨，就像是暗流下一股汹涌的波浪，即将掀起狂潮。
他低低唤了声：“雨哥……”
莫雨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
穆玄英一时梗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下忽然泛起一阵委屈，又不是……又不是我弄成这样的……
他实在不习惯莫雨盯着他的这种神色，这样的表情，只有在当初洱海，他叫出了一声“莫大侠”时，才在莫雨脸上看到过。
这种神情，让他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明知如今莫雨神智昏迷，又有那“宿业缠”发作，引发脑后风宿疾，穆玄英在这种神色下，仍是有莫名的委屈。
所幸莫雨并未盯着他久瞧，此时的他，仿佛已认不出穆玄英，旧事宿仇，一朝都侵入他的心头，原本凭借极强意志制成的他，也在此时溃散了一部分防线。
那下毒之人心思缜密，果然预料到了这些，穆玄英不禁心想，越发觉得前路危险，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住莫雨的手，却被他手掌的冰冷惊到。
莫雨挣脱了他的手，弯下身，从脚下的废墟之中，捡起一个陈旧破损的拨浪鼓，默然不语。
那拨浪鼓看起来就是孩童之物，破损得十分严重，上面画着一张可笑的儿童面孔，就像穆玄英小时最喜欢的布娃娃一样。
穆玄英心下一阵黯然，这拨浪鼓，也许就是雨哥当年所玩的玩具，如今却和芙蓉山庄一起，成了一片废墟，怎不令人生起物是人非之感？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斜挂在枯枝衰藤之上，映着这满目残败之像，一阵萧瑟寒意便裹挟上来。
穆玄英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对莫雨道：“莫雨哥哥……别难过，我们总有一日，要为他们都报仇的……你、你先清醒过来罢？”
莫雨神情莫测，面上忽悲忽喜，显然已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之所以没有大杀出手，也许还是之前那一击之力，令他还稍微能控制住自己。
正当穆玄英一筹莫展之际，这废墟上、树林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苍老声音：“怎么，莫家的小杂种还想报仇？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杀了全家的人，正是你自己么？”
“你若是要报仇，便先杀了自己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三章 谁家子弟谁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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