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毛]昔闻江湖风云盛》黛如青

12、第八章，未免情多丝宛转 为谁辛苦窍玲珑

　　可人与莫雨仍在战中，谢渊大步上前，一掌挥出，劲风从中贯过，将两人生生分开。可人一脸怒容，莫雨却冷然相对，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谢渊一阵头疼，他听七星卫来报，说莫雨潜入落雁城，想也不用想是为了穆玄英，可是却叫可人碰上，可人对他向来冷言冷语，自然不会留好脸色，想来莫雨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这便打了起来。可来报的七星卫在他细问时却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想来别有内情。谢渊看看可人，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眼光如炬，扫过七星卫，众人均一声不吭，低下了头。他看向可人，可人刚才虽已气得发抖，如今却沉默不语，她虽知道莫雨与穆玄英之间的事情，却怎么也不愿将此事说出来，至少不是现在，她虽然很乐意看到莫雨被谢渊揍一顿，可是为了穆玄英名声，任何对穆玄英不好的，可人却一分也不愿意做。
　　谢渊见可人神色复杂，只是瞪着莫雨，心中倒是一动，沉吟半晌。莫雨见可人竟然没有当着谢渊的面揭露真相，也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可人一眼。谢渊站在两人中间，看他两人均是神色莫名，只字不提刚才之事，气氛颇为古怪，不由得起了一个念头，随即自己也觉得荒谬，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随即神色一正，沉声向莫雨问道：“莫雨，你若要上我浩气盟来，何不正大光明地来，非要鬼鬼祟祟，夜间潜入，这就是王遗风教你的规矩？”
　　莫雨冷哼一声，他虽对谢渊十分不满，但他确实与王遗风平辈，也不好太过不敬，且又是穆玄英敬重的长辈，便只是冷然说道：“就算我送上拜帖，你也不见得让我进来，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谢渊皱了皱眉，让七星卫都下去，自己对张桎辕和翟季真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便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颇为复杂地看了三人几眼，穆玄英只觉张叔叔和翟叔叔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谢渊遣散了所有人，看了三人一会儿，特别在莫雨和可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道：“你们三个跟我来。”
　　莫雨和穆玄英对视一眼，穆玄英心中暗暗担心，生怕谢叔叔知道了自己和莫雨之间的事情，颇有些忐忑，莫雨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拉着他大步向前走去，可人瞪着莫雨大喇喇拉着穆玄英的手，气得咬了咬牙，却也毫无办法。

　　三人来到落雁城一处偏厅，谢渊首先走了进去，将门关上。他肃然扫视了三人一眼，忽然道：“玄英，跪下。”
　　穆玄英骤然一惊，却依言跪下。莫雨心中极为愤怒，却只是握紧了拳，恶狠狠瞪着谢渊，可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谢渊不去理可人和莫雨，只沉声对穆玄英道：“玄英，你还记得谢叔叔前些日子对你说过的话么？”
　　穆玄英低声道：“记得。”
　　谢渊道：“那如今莫雨找上门来，你却又打算怎样？”
　　穆玄英低头半晌，忽地抬起头来，面容坚定：“谢叔叔，求你让我和雨哥一起，查清这件事真相。”
　　谢渊虎目一瞪，怒道：“看来我所说的话，你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穆玄英直直看向谢渊双目，毫不回避道：“谢叔叔对玄英品性，难道丝毫信心也没有么？”
　　谢渊倒是一怔，穆玄英向来乖顺，何曾如此顶撞过他？
　　穆玄英接着道：“谢叔叔爱惜玄英，我自然知道，可我若是如此轻易便转了性子，那如何称得上浩气盟的名号？如何配得上我父‘仁剑’之称？又如何对得起谢叔叔这许多年对我的教导？”
　　谢渊听他如此说，心下不由一动，他看着穆玄英年轻俊朗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父亲，心下道：天磊兄啊天磊兄，谢渊总算不负你所托，玄英如今，果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若是他日我能够为国捐躯，到了地下，也能够去见你了。
　　他这般想着，心下又欣慰，又有些伤感，穆玄英看他眼神，知道谢渊已为他打动，心知谢渊毕竟还是疼爱这个侄儿，不忍见他为难，却不知谢渊此时所想，是为他骄傲，只听谢渊沉沉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大了，我早知不该再把你当孩子看，只是在我心中，你还是当年那个我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如今你长大了，也该出去闯闯了，若是你父亲知道，也会高兴的。”他伸出手来，在穆玄英头顶轻轻抚摸，穆玄英抬起头，见谢渊满面慈爱之色，舐犊之情，溢于言表，他眼圈一红，赶忙又低下头去。
　　莫雨站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他知道谢渊一直待穆玄英很好，可是他心中总是不忿，总觉得是浩气盟诓骗了毛毛，天下间没有谁能比他待毛毛更好，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谢渊对穆玄英的慈爱，不比他差分毫。
　　谢渊让穆玄英站起，对可人和莫雨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玄英说。”他看了莫雨一眼，“我让玄英和你去追查此事，你须得照顾好他，虽然……”他仿佛想说什么，但看了穆玄英一眼，便把话咽了下去，咳嗽两声，“你与玄英自幼儿一起长大，你父当年也曾与天磊兄许下兄弟之约……”
　　他觉得这气氛颇为古怪，便又咳嗽两声，说不下去了。
　　莫雨也从没听过谢渊如此和气的说话，两人均是一脸不适的表情，穆玄英见莫雨不愿出去，便赶忙对他说：“雨哥，你先出去，不会有事的，让我和谢叔叔说。”
　　莫雨这才挪动脚步，慢慢朝门外走去，可人见莫雨动了，才深深看穆玄英一眼，跟着出了门。

　　莫雨出得门去，自顾自站在一旁，浩气盟中人见他都没有好脸色，他却也毫不在乎，只见可人站在一旁，满面冰霜，时不时狠狠瞪他一眼，莫雨只是独自抱臂站着，不去理会她，他向来胆子极大，若不涉及他在意之人，便是天王老子，也无权对他说三道四。这浩气盟对他来说，孤身潜入无异于进入虎穴，他却也丝毫不惧，只是看着谢渊和穆玄英所在的那扇大门。
　　只听那门“嘎吱”一响，穆玄英跟在谢渊身后走了出来。只是过了短短一会儿，莫雨却觉得犹如已经过了一年。穆玄英朝莫雨走来，莫雨细细看他，只见他眼圈微红，面上充满神采，但不知为何，却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气。
　　穆玄英走过来，看了莫雨和可人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随即赶忙停住了笑，过去拉住了莫雨的手，道：“雨哥，谢叔叔已经答应我了，咱们这便去罢。”
　　莫雨瞪着他的古怪笑容，穆玄英赶忙抿了嘴角，不去看他。
　　可人疾呼一声：“玄英！”
　　穆玄英回过头来，带着歉意对她道：“可人姐姐，你相信我。”
　　可人向前迈了几步，终于停下步子，咬牙对莫雨道：“莫雨！你若是……你若是再敢对玄英……我……”
　　莫雨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低声道：“我当然敢，我就要如此，你待怎地？”
　　穆玄英看着他俩，忍不住又是一笑，这下两个人都有些发怒，可人喝道：“玄英！”莫雨怒道：“到底何事？笑个不休！”
　　穆玄英急忙摇头，拉了莫雨，莫雨这才敛了怒色，回身待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衣襟里拿出一个信封，对内堂呼道：“谢盟主，有你的信！”
　　谢渊原以为他二人已经离开，忽听莫雨声音，疑惑走出，只见莫雨随手一抛，一封薄薄的信笺就到了他面前，谢渊接过，只往信封上一看，心中便是一颤，那信封上四个大字洒脱飘逸，铁画银钩地写着“谢兄台鉴”四个大字，正是王遗风的手笔。那字迹他曾无数次看过，早已熟稔于心。
　　莫雨道：“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完也不多说，拉了穆玄英就走，仿佛不想再在浩气盟多呆一刻。
　　谢渊见穆玄英的背影消失，才转回内堂，将那信封抚了许久，才缓缓展开。
　　只见那纸张上并无他语，只录了几句汉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谢渊凝视着这几句诗，心中百味陈杂，不知是苦是甜，只能长叹一口气，待将这信笺收起来时，转念一想，脸色不觉一变，怒骂一声，内劲一吐，这信笺顿时化作碎片，轻轻落下。
　　这五句诗本是古诗《行行重行行》中截取，接下来还有几句，为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谢渊原本看了前几句还颇为感动，一想到后几句，顿时怒气冲冲，王遗风这是什么意思！“游子”指谁！什么叫“弃捐勿复道”？谁又“弃捐”谁了？！

　　莫雨与穆玄英走出甚远，穆玄英好奇地问莫雨：“雨哥，王谷主为什么要给谢叔叔一封信？”
　　莫雨道：“谁晓得？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穆玄英若有所思：“嗯，他们之前便认识，也不奇怪……”忽地又想到之前谢渊在内堂中对他所说的话，不由又偷偷笑了起来。
　　这一下可被莫雨逮住，莫雨捏住他双颊，威胁道：“刚才就笑得古里古怪？说！到底为了什么？再不说我可要给你好看！”
　　穆玄英鼓着腮，赶忙讨饶：“没什么，真没什么，雨哥……”
　　莫雨道：“说不说？再不说……”他微微一笑，“我可要在这儿亲你了！”
　　穆玄英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使力挣脱了他，嘟囔道：“我若真说了，你定要生气，还不如不说……”
　　莫雨一皱眉头：“是么？那我倒真要听听看！”
　　穆玄英笑道：“好罢！你听了既不许笑，也不许生气。”
　　莫雨点了点头。
　　穆玄英道：“是谢叔叔，他怀疑你……你和可人姐姐……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哈哈哈！”
　　莫雨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他一言不发，只得沉着脸朝前走去，穆玄英笑不可仰，跟在了他身后。

作者有话说

　　未免情多丝宛转 为谁辛苦窍玲珑（出自金庸《鹿鼎记》第二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