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当爹非科学指南》泷夏川

9、指南一：防火和当爹同样重要（09）

　　镇上都知道卓秀莲家出了事，再不敢去，就连人多的旅游团也是在路口绕着走。
　　毕晨让众人守在门口，自己又进去仔细察看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龙司等得无聊，蹲在门口的石头上摸烟抽。细细的烟卷从烟袋里抽出来，用三根指头夹着，先递到鼻子下嗅嗅味儿，满足了，才掏出火机，打火点燃。
　　司马弋一直看着他，那样拿烟的动作，像极了梦里的少年。
　　然而龙司还没抽出一口，小石头忽然就醒了，嘴巴一张，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龙司大惊，作贼心虚似地把烟丢地上，用脚踩灭。
　　司马弋一边哄儿子，一边无可奈何地看龙司：“放弃吧，小孩子能帮你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抽烟这事，在孩子面前毕竟不好。”
　　小石头哭得小脸通红，拳头握得紧紧的，任司马弋轻轻拍打，就是不停。
　　龙司脸上讪讪的，伸头过去看儿子，小石头没给他留脸面，一脚踹过去，踏他鼻子上，打得他呲牙咧嘴。
　　“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龙司把儿子接过来，搂在怀里，又去看司马弋。
　　司马弋咧着嘴阴恻恻地笑：“那当然，足足比你多两个月的经验呢。”
　　龙司沉默了许久，刚想问“这真是我儿子？”，忽然手心里一湿，小石头哭得更欢实了。
　　“这……”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扭头向司马弋求救。
　　司马弋耸耸肩，平静地告诉他：“尿不湿用完了，我还没买呢。别忘了，是你说回头再买的。”
　　“……”龙司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哀。

　　风吹来，小石头胡乱踢着腿，哭得越发大声。
　　龙司一动不敢动，光是这样，那温热的液体就已经浸进手心了，他要是再动一动，真不知下场会怎样。
　　“现、现现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干着急啦！
　　虽然很想大声咆哮出来，但司马弋还是强自镇定下来。方才说是比龙司多了两个月经验，可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最初的一个月有吴郑帮忙，第二个月吴郑就带着孩子溜了，他连儿子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懂得怎样换尿不湿已经很不错，至于尿不湿用完了该怎么办——鬼才知道啊！
　　小石头的哭声越来越响，不明液体顺着龙司的手指缝直往下淌。
　　龙司急吼吼地跺脚：“司马！快想想办法啊！你不是经验丰富吗，孩子他爸！！”
　　经验丰富吗？
　　呵呵，司马弋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关键时刻，终于还是躲在角落兀自伤感的卓思远站了出来。
　　“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倒有个办法。”
　　他从石洞边上的积水坑里拔出一片铜钱草，递给龙司：“用这个当尿布怎么样？我看着大小刚好……”
　　“……”小石头止了哭，盯着草叶出神地看。
　　卓思远用叶片在小石头屁股下方虚虚比划比划，嗯，料想得不错，确实刚好。
　　龙司圆瞪双眸，郑重地问卓思远：“当真吗？”
　　“当、当当当然。”
　　被这么一问，卓思远反倒又心虚起来，下意识去看小石头。
　　小石头瘪瘪嘴，脑袋一扭，胳膊一伸，又哭起来，显然是不情愿极了。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一愁莫展。

　　正在这个焦急的时刻，山林里倏地生出一丝极细的怪声。
　　“谁！”
　　龙司率先警觉，扔了小石头拔腿就往岔路冲去——没错，是扔，准确的说，那动作是先用小臂的力量将孩子如皮球般地抛起，然后还用手掌拨了一拨。可怜的小石头在他爸手里就这样如同软软的皮球般飞起来，幸而司马弋反应迅速，一个猴子捞月将儿子稳稳接在怀里，饶是如此，小石头还是吓得不轻，踢着腿儿大哭不止。
　　司马弋气极败坏去找龙司，对方已经跑得没影了，他当机立断，把上衣脱下来，将小石头兜在里面，两根袖子从胸前穿过，在背后打个结，做成背带的模样，然后提起一口气，追着龙司去了。
　　卓思远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铜钱草叶子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

　　龙司顺着山路拐进密林，竹叶被风吹得弯压下来，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隐约的，他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佝偻的身影飞快地在林间穿梭。
　　会是什么呢？野猪还是野狗？
　　不，好像都不是。
　　方才在卓秀莲家外守着时，他就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对面的山间蹿动，背脊隐隐发寒，一种被不怀好意的视线偷窥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自打龙玖走后，他身体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这多半不是神经紧张，而是隔着一条岔路的山里，确实存在着什么。那时如若不是小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恐怕早就拔腿追出来了。
　　山林间，那东西移动得非常迅速，四肢着地，轻快地跳跃在泥土里，跃向高空时，爪子带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看模样，身形并不臃肿，干瘦得如同两三岁的小孩儿，且四肢细长，灵活敏捷。
　　龙司速度也不慢，没多久就偏离了山路，跑向了更高更密的树林。

　　司马弋跑在后头，一开始还能看见龙司的影子，但随着树林越来越密，渐渐就迷失了方向，再回头，龙司已经不见了踪影。
　　“龙司！”
　　无人作答。
　　四下里，风声，虫吟，鸟鸣，自然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是格外热闹，但唯独，没有人气。
　　司马弋外衣给了小石头作背带，只穿了件贴身的短袖，山风吹过，寒意便不由自主从脚底蹿了起来。他下意识去看小石头，小石头正睁着滴溜溜的眼睛，也望着他。
　　“你说怎么办？回去，还是继续走走看？”
　　小石头呀呀叫了两声，甩着腿儿，不表态，将头扭向别处。

　　忽然！
　　一股劲疾的山风扑面而来。
　　哗哗哗——
　　像有什么东西穿梭在草丛间，飞快地向他的方向奔跑过来。
　　“司马！拦住它！快！”
　　龙司围着林子绕了一圈，又跑了回来，远远地向他喊。
　　他想也没想，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草丛砸去。
　　但听“吱”的一声，那东西翻滚两下，又拐弯朝空当中间逃蹿过去。
　　龙司一个飞扑——还是差了点，只摸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那东西急了，反跳回来，朝着龙司的脸就是一爪子。
　　龙司慌忙避开，电光火石之间，让那东西寻得空当，攀爬着就近的红杉树逃了。
　　司马弋赶忙过来扶龙司。
　　“看清楚是什么了吗？”龙司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司马弋摇了摇头，“不过听声音好像是猴子。”
　　“又不是峨嵋山，哪里来的猴子？”
　　这一带的山里多茂竹，若说是熊猫，可信度反倒还高些。
　　抬眼看去，此处的海拔已经算高了，竹林之上，片片薄云汇聚过来，很快将微弱的天光又遮了大半。
　　“此处要下雨，下山再说。”
　　龙司看司马弋一眼，清明刚过，气温还不高，又是深山里，他只穿一件薄薄的短袖，被水气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冻得有些发颤。成年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刚尿湿了的小石头。此刻小石头缩在司马弋怀里，捏着拳头，冻得两颊发红，哆嗦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衣服脱下来，给我。”司马弋瞪龙司。
　　“啊？这山上，多冷啊。”龙司下意识抓紧了衣襟。
　　司马弋平静地看他：“脱还是不脱？”
　　“不脱！”龙司拔腿就走。
　　开什么玩笑，马上要下雨了，这高山里的雨，指不定混着雪呢，砸在身上，浸凉浸凉的，可真是寒彻入骨呢。
　　司马弋看他要走，不慌不忙，从地上捡了个石块，朝着龙司的腿肚弯就砸过去。
　　龙司扑通一声趴地上。
　　司马弋骑到他身上，动手扒衣服。
　　龙司挣扎：“你再扒我喊非礼啦！”
　　“你倒是喊啊！喊破喉咙看看有没有人理你。”司马弋冷静地把他头发揪起，将脑袋往土里按了按，“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儿子尿湿了屁股，你是哪里来的闲心居然跑去追猴子玩？”
　　“我哪晓得那是只猴子！”
　　那种后背被盯的凉意，即使是猴子也不应该是普通的猴子。
　　司马弋才不管他说什么，手脚麻利地把外套剥下来，叠了叠，给小石头作尿布用。
　　山风吹来，寒意更甚，龙司搓搓鼻子，可怜兮兮地打个喷嚏。
　　伴随着这声喷嚏，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转眼间雨水就落了下来，果然寒浸浸的。

　　下了山，毕晨已经检查完洞里，出来和卓思远说话了，看见龙司和司马弋，忙迎了上来。
　　山下倒是没有下雨，龙司问毕晨：“发现什么了吗？”
　　毕晨失望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实话，这卓秀莲确实是个奇人，都什么年代了，她家里居然连个电灯也没有，半空中挂的绳子，我一直以为是电线，没想到居然是晾衣服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卓思远没了主意，又着急起来。
　　“这事还得慢慢来。”龙司想了想，“我原又为凶手会回到现场，没想到回来的居然是只猴子，白白忙活一场。看来今天只能这样了，倒是可怜了小石头，没有尿不湿用……”
　　他顶着司马弋凶狠的目光，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这一摸，就不好了。
　　小石头受了凉，发起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