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独向长空背夜行 ...
-
回到天还未亮的时候。
常琴和锦绣的船逐渐接近腹地。常琴放下桨，不再激起水声，任由小船沿着水流斜斜地朝里面飘荡。
烟笼寒水月笼沙，四周一片死寂。他们都没有说话，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锦绣凝神关注着睡眠的情况。从这里看去，归元岛已近在眼前。就在这时，锦绣突然发现有几朵莲花被稍稍往下一带，立即纵身跃起：“走！”
刹那之间，一条硕大的水蟒自河底窜出，直接用粗重的身躯拍在小船上，把船身劈成了两截！
常琴侧身飞掠而出，翩翩红衣形同鬼魅，立足于莲蓬之上。他环顾四周，已有六七条水蟒闻声赶来，莲叶时聚时散。
锦绣手一扬，飞矢流星，钉入几条水蟒的眼睛。她知道常琴要解决这些烦人的大家伙，于是先向归元岛的方向跃去，起起落落之间，已到了岸边。有巡查的人发现了她，刚想发送信号，已被一弩封喉，尸首也□□脆利落地踹进了水中。锦绣回头，那一袭红影仍立在风中，不禁低低呼喊：“常琴，快！”
常琴却无声无息地随风轻晃，仿佛融入了接天的莲叶之中。顷刻过后，他突然笔直地向上跃起！他这一跃，周围的莲花尽数伏倒，一条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水蟒猛地窜出水面！
那大得异乎寻常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獠牙竟如同象牙一般粗细，淋漓的毒液四处飞溅。它还停留在空中，常琴却眼看就要落进它的嘴里！
刹那之间，常琴将身一转，双脚各踏在它的两颚上，顺势把巨蟒的嘴撑到了最大！
一人一蟒出现了片刻的僵持，与此同时，常琴抓住这个空档划破指尖，一滴暗红的血珠落入了蟒口。
“嘶——”
随着一声细不可闻的诡异声响，那血珠就像穿过空气那样穿过了巨蟒的身躯，所过之处血肉消融，只余一架乌青的枯骨。方圆十步内的花叶顷刻间飞灰湮灭，再无活蟒。
常琴优雅地立在脚下巨型的骨架上，面色不变，只轻盈地一跃，在漫天的黑烬中如履平地踏水而来。他向锦绣走去，唇畔微微扬起笑意：“我们走吧。”
锦绣却没动，思索片刻道：“这里离鸣弦阁还有点距离，我们两个一起行动太醒目了。不如我们分头走吧，你去内殿找常歌，我再去看看眠琅怎么样了，大美人这两天总怪怪的。”
“不行。”常琴一口回绝，“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锦绣无奈地瞅着他，“这种时候你就别幼稚了好吧？”
常琴一扬眉，“你别逼我把你扛过去。”
锦绣扶额，看来这位小哥和自己的思路不在一条线上。她想了想，反正现在已经进了琴教，浮生音阵应该威胁不到他们了，只好无奈地顺从了他的意思：“那好吧。”
常琴似乎特别喜欢看她迁就自己的模样，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笑容。结果下一秒，他还真的把锦绣扛到了肩上。
“我说的‘那好吧’不是指这个！”锦绣晃晃悠悠地抗议——现在这画风明显跟你邪教贵公子的形象不搭啊！
“我理解的就是这个。”某邪教贵公子漫不经心。
————————
另一边鸣弦阁中，游卿雪还未走，姽婳已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游卿雪看见她，瞳孔瞬间收缩，茶杯也捏得粉碎。
常歌抬手止住她说话，回身向震惊状态的游卿雪说了一句“麻烦转告常琴，我在后山瀑布花架下等他”，然后朝外面走了出去。
游卿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各种最坏的打算集中爆炸，最后留下一片雪花般的空白。而常歌带着姽婳走了出去，迎着朝阳，不知不觉便听见了水声，常歌回过身，“就是这里了。”
姽婳环顾四周，瀑布从高处的山岩喷泄下来，竹林环绕，似乎是个鲜有人知的清幽地方。这里是下游，沿着弯弯曲曲的内河可以通往外面的十里莲溪，岸边正搁着一只小船，顶多坐一个人。她望向常歌，以眼神询问这是何意。
“你知不知道落劫？”
“知道。落劫是邪道之剑，属于上古四神剑之一，和它齐名的另外三把剑分别是王道之剑‘帝目’、正道之剑‘天照’和民道之剑‘诛影’。”
常歌取下背后的琴，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厚实的桐木竟然在他手中分分合合，最终重组成了一把剑鞘。他把这柄神话传说中的剑放在姽婳手里，神色极为冷淡：“你带着它离开。”
“教主，这是你最后的底牌了，我不能带走！”姽婳第一次大惊失色，“有了这把神剑相助，胜算会提高很多，又何必让它流落他乡？”
她的声音已近乎哀求，却还是没能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就算真的让人带走落劫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留下来！
常歌却背过身去不说话，他肃静的白衣衣袂飞扬，在淡淡的雾汽中平添一分疏冷。姽婳刚想再开口，他突然反手劈在她的后颈！
这一击快若闪电，姽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却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常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心中描摹她的五官，不想忘却丝毫。
可是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克制，最终还是把明艳的年轻女子放入了船中，缓缓解开了船绳。他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似是在出神，又似是望着船顺流而下朝岛外漂去，漂往那个他再也无法去往的远方。
清冷的白影茕茕孑立，独自落花中，仿佛冰雪覆盖的山岳。
我最后的筹码和最珍贵的记忆，都交给你了。
离开我，就能活下去。
————————
此时的素练岛上，已是天光大亮。
孩子们矛盾地挪动着，有年纪小的甚至呜咽出声。孟婆冷眼旁观，见人心不再，自己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冷哼了一声，飞身朝鸣弦阁的方向而去。在她眼里，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常歌重要。
裴夙松了口气，和谢尘对视一眼，两人的身形亦消失不见。孩子们战战兢兢，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忍不住痛哭流涕，眼泪汪汪地问身边的哥哥：“我们真的不会死吗？”
“别怕。”大不了几岁的男孩抱紧她，把妹妹瘦弱的身躯像什么稀世珍宝那样护在怀中，咬着牙一字一顿，“如果回来的是孟婆长老，我……我一定会死在你的前面！哥哥在三途河前等你，我们一起走！”
朝阳绚烂而温暖，孩子们却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站在阳光下等待最终的审判。
————————
鸣弦阁外围的走廊之中，眠琅心烦意乱地匆匆走着。她魂不守舍，转弯时没注意到有影子投了过来，结果直接撞入了那人的怀抱里，立刻被紧紧地锁住！
眠琅大惊，下意识地刺出一剑。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次她用了全力，桃木剑扎进眼前人的肩胛，在他青碧的缎面外衫上涌出猩红的花色。
染血的桃木剑“啪嗒”落地，眠琅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颤抖，也听见了他在自己耳边语无伦次：“还、还好……”
她一把推开游卿雪，碧衣青年措手不及，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错愕地望着她。眠琅看着他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就不知道躲一下吗？！”
“嗯？哦，这没事的。我好歹也是个医生。”游卿雪回复了平静，笑着从背后的药箱中随手摸出一个玉瓶，倒了粒丹药仰头咽了下去。他刚想再问问眠琅的情况，忽然冷不丁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游公子，原来你也和那些贼人同流合污了吗？”孟婆显出身形，“游氏家主游长卿，就是这样管教儿子的？”
游卿雪沉默片刻，因为被打断了和眠琅的话所以万分不爽，冷着脸道：“我爹怎么管教我与您无干，您也没有资格管教我。现在琴教内乱未休，您现在这副样子，是急着让东海游氏也加入战局么？您若是杀我自然容易，但游氏必定会倾全族之力报复琴教！”
“你！”孟婆没想到他会以家世压人一头，眼神瞬间一寒，冷冷地说：“我当然是动不了天下闻名的游公子，可是……”
最后一句话已是出自残影口中，孟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闪到了眠琅身后，把她挟制在侧。
“现在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独向长空背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