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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年弹剑歌未央 ...


  •   估计因为有人动了手脚,常琴第二轮又轮空了。但是,当他第三、四、五、六轮都轮空了之后,前面那个“估计”去掉应该也无妨。常琴因此不战而名,成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兵不血刃就杀入六甲的武林子弟。

      本来有人颇有微词,说琴教搞黑幕,奈何抽签一事都是由剑阁尊者代行,这一正一邪合作的可能性太小,互相死磕才是正经。

      终于,临六甲决胜之赛仅余一夜,常琴带着锦绣悠悠然回到客栈门口。果不其然,残阳之下,姽婳手持长剑守在门前,杀气腾腾犹如门神。

      常琴叹了口气刚想闪到一旁,姽婳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把一纸通告往他脸上一拍:“拿着你的对手!”

      常琴无奈,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对方已经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他朝锦绣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垂眸看向落入手中皱巴巴的通告,上面是五个古朴的垂珠篆字:

      剑阁 之 冷烈

      深夜。

      剑阁之中,正厅的地下暗室。

      冷丘来回踱步,最后停在房间中央,对身前的人说:“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常琴?”

      “记得。”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抬于额前,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他的存在感很低,甚至可以让经过的人忽略他的存在。

      “那好,”冷丘点点头,语气狠厉,“明天的比武之中,你务必将他击杀!我让他一轮又一轮的轮空,就是为了确信最后他能落在你手里,必死无疑。”

      少年沉默片刻,“武林大会历来规矩,不许杀人。”

      “哼,你只要全力以赴就可以了。届时我会埋伏下人手,常琴一死,琴教之人便有来无回!”冷丘知道这么说对方不会听从,于是勉强耐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为了武林的大局考虑,你不必多想。”

      冷烈一言不发地跪着,毫无反应。其实,冷丘疯狂的话语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根本不关心这些所谓的“武林大局”,心思早已飘走。

      ————————

      “冷家三代单传出了个不肖子,世人皆知。但这位冷烈冷如火少爷不肖得很有意思,他精通剑法、侠肝义胆,冷峻潇洒、仗义疏财,但就是不认祖归宗。

      “各位看官,这可有点儿意思——嘿嘿,冷家的老爷夫人好不容易得了一根独苗苗,怎么会培养成这么一个无情的家伙呢?更何况这位少爷不像是人格有毛病啊,他不仅为人落拓,而且年纪轻轻便将那《重明诀》练至化境,真可谓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哪!”

      说书先生捋捋胡子,见众人皆是被吊足了胃口的模样,故意慢悠悠地端起茶水来润了润嗓子,听见铜板抛进碗里的清脆声音,方才满意地继续讲下去。

      “这得源于一桩秘闻。五年之前,那是冷少爷才十二岁的时候。他前十二年都是和自己的亲娘住在梓潼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哦,是了,他的亲娘只是以前服侍老爷的侍婢。那老爷你们都知道是谁——现任副阁主冷愈啊!当然啦,这是传闻罢了,因为如果他真是正牌夫人所生,又为什么让他住那么远呢?

      “这正牌夫人没有子嗣,于是为了让冷烈这根独苗成为有继承资格的嫡子,阁主冷丘迫使冷烈母子二人分开了,永不相见。因此,那位冷少爷曾指天发誓:身为剑阁人,不入冷家门!”

      “好——”听书的群众一片喝彩,竞相争论这怪脾气的冷少爷到底是不识时务、还是有骨气。嘈杂的议论声充斥着茶馆,说书先生满意地摸着胡子,看来今晚的生意不错。

      二楼栏杆后,常琴唇畔含着一丝笑,坐在榻上凝神细听。他笑却不是因为说书人的话语,而是因为膝上伏着的女孩,此时睡的正香。她枕着直顺的黑发,睡颜沉静,柔软的侧颊仿佛一瓣白玉兰,无声地盛放在光影深处。

      常琴微微仰起头,窗外是湛明的月光。耳边的喧嚣都渐渐淡去,月夜之下,不知有谁哼起了儿时的歌谣。

      翌日清晨,天光刚亮,剑阁外的擂台之下便已人头攒动。

      两条挂幡立在台旁,凌风招展:“琴教公子比武首秀 剑阁少主守擂卫冕”,横批是“正邪之争”。人声鼎沸,押注的押注、议论的议论。

      终于,三通鼓响,鸣锣一次——

      冷丘一声断喝:“开始!”

      两道人影分立擂台两侧,一青一红,皆是年少风华。常琴左手握着带鞘的剑,右手垂在绯色袖摆之中,微笑行礼:“烈哥哥,好久不见。”

      冷烈颔首,只吐出两个字算是打过了招呼:“常琴。”

      刹那之间,冷烈右手一压剑鞘,清凌凌寒光大盛,天照剑瞬间破空而出!

      这把天照剑位列天下四神剑之一,向来由剑阁中剑法最为精妙之人佩戴,原本属于冷宣,现在传给了冷烈。他本人的动作却比剑还快,势若奔雷,眨眼间便反手握住了离鞘的剑柄,顺势斜向上提带,划向常琴咽喉——

      “锵锵锵锵锵!”

      细密的金属摩擦声爆出,火花四溅。常琴毫无杀意,在冷烈握剑来袭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伸手拔剑,不差毫厘地格挡在胸前,借拔剑之势剑刃相擦。

      冷烈一击不成,立刻反手一挑,趁常琴的剑还未完全拔出,左手挥拳直击面门!

      “打人别打脸嘛,烈哥哥。”常琴无奈,按理说他拔剑的同时很难再分出手去抵挡进攻,可是他竟随手震断了还在拔的剑,半截剑锋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半弧,冷烈收手不及被削下半截衣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见他二人交手如此迅猛,忍不住脱口惊呼。眨眼之间只见常琴削去冷烈衣袖,又不禁齐齐抽气,及至发现常琴手中只余断剑,全都咋舌叹息,个个屏息凝神。

      常琴对自己震断的剑没太在意,像个孩子般随手一扬,剑锋高高飞起,不偏不倚插在了冷丘所坐的台前。众人都齐刷刷地嘴角抽搐,心说这什么仇什么怨啊,比武还来这么一下。常琴却是不慌不忙换了左手,持着剑鞘看向对面冷烈。

      冷烈不是那种光明正大到做作的人,自然不会矫情地放弃自己的剑以示公平竞争,因为他今天的目的是杀人。不过,他倒是为对方的随机应变而惊讶——比武时敢于放弃自己的武器,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拥有绝对的自信?

      两人都没客气,转眼又战在一处。天照剑不愧为天下四神剑之一,寒光如月,招招致命。而那古朴无华的剑鞘根本不起眼,但一落到常琴手中,便瞬间成了夺命的妖器,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竟激荡开无穷的剑意!

      琴教心经重于炼气,《重明诀》则偏向运剑,常琴将这二者合而为一,身姿优美灵动如白鹤起舞,剑光幢幢间毫无冰冷的杀机,反而渗透出一种令人迷惑的诗意。在他的控制下,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可以用作武器,时时刻刻都能置人于死地。他反手一扬剑鞘,留在里面的半截残锋差点被甩进冷烈的胸膛,所有人都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高台之上,冷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侧头问身边的近侍:“都准备好了?”

      “回阁主,都准备完毕了!”

      “嗯……”冷丘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再度投向台上,此番比武已经到了决胜关头。

      一青一红两道人影绞在一起,速度早已快到超出了人眼可以捕捉的范畴。冷烈将《重明诀》发挥到了极致,手中天照恍若一匹素练,舞动开来,又如九重天上落下的暴雪。他的剑锋已经不止一次和常琴的剑鞘相击,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鞘上涌动的真气反弹回来,两人势均力敌。

      双方鏖战僵持不下,一个念头刹那间划过冷烈脑海,他忽然醍醐灌顶——常琴根本没打算对自己动真格的!他只守不攻,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冷丘的意图,所以一直不真正伤人是为了不给冷丘动手的理由!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几乎使他失去理智——原来自己只是给他人摆弄的道具。冷烈咬紧牙关,是啊,是自己太弱小了,否则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娘!

      冷烈爆发出一声嘶吼,真气刹那灌满丹田,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化为手中天照剑异乎寻常的绝世一击——

      “嘶!”

      剑锋滑入剑鞘的声音,如毒蛇吐信,众人都静默了,是为强者的从容应变而折服。

      冷烈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平静的少年,此刻他一扫眉眼间的淡淡笑意,双目凛冽锋芒毕露,将盛有天照的剑鞘往地上一掷,后退一步:“承让了。”

      他抬起眸来,“原来烈哥哥早就动了杀心啊。”

      明知故问!冷烈双手颤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盛怒之下,他把常琴手中的鞘当成了剑!那无名的剑鞘落在常琴手里,便如同剑般可以夺命,但他忘了,就算那把鞘一次又一次地格挡开他的利剑、就算那把鞘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不寒而栗,那也依然是一把鞘——是一把可以随时吞纳他致命剑锋的鞘!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全部呆若木鸡——他们突然明白了常琴自断武器的目的,一来避免伤人,而来二来就是为了麻痹敌手,以完成最终这绝妙的反击。

      少年缓步下台,墨发瑰丽流光,一袭绯衣艳如血月。他径自朝着锦绣走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柔地把打瞌睡的小姑娘摇醒,声音清沉含笑:

      “喂,该醒啦。接下来……可有一出好戏。”

      他微笑着回过头,高台之上,冷丘投下冷厉的目光,与他对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少年弹剑歌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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