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怡之正当年》初心不债

13、成势破之（二）

　　一连两日，梅商人与梅氏俱都惴惴不安。
　　梅商人再不去茶馆。梅氏外出买菜都争分夺秒，总觉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这日，两人又一起偷偷商议。
　　“丈人可想出办法，那徐大郎明日就来签文契了。”
　　“没有。诶～那蔡先生软硬不吃，此事又万万不能闹大。”
　　“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改口答应那徐大郎。李大娘子那日在铺门前与我们争执，许多人都看到，定会怀疑的。”
　　“此事定是那李大娘子搞的鬼，也不知她去何处请的高人，给我做下这么一局！”
　　“要不就应了那李大娘子吧。若是女儿的亲事黄了，那才是坏大事了。”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二人正议论着，却听‘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屋门被撞开。女儿梅小姑就站在门前，显的又气又急，显然是听到不少。
　　“父亲母亲，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们为何不告知于我？”
　　梅商人与梅氏对视一眼，俱懦懦不语。
　　“父亲，你当真先与李大娘子约定好的？” 梅小姑又问。
　　“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签文契。” 梅商人辩解道。
　　“你们约定时，可有旁人在场？” 梅小姑问出关键。
　　梅商人被问的一愣，略一回想，讷讷道：“有……有的……当时铺里有几个买家在。”
　　他还主动请那几位买家做了见证，可这话他不敢说。
　　“父亲，你糊涂啊。已有人证，若是那李大娘子告你，也是有依据的。”
　　梅商人答不上来，只得宽慰道：“阿姝，你莫要担心。你长的如此美丽，许家定然不会因着这一件小事，便退亲。那段子里说的都是吓唬人的。”
　　梅小姑无奈，见父亲还看不清局面，只得点醒父亲：“父亲可知，许家为何看重我。这江郡美丽的姑子何止我一人，许家未必寻不到更美的。”
　　梅商人被问的一愣，这问题他并未细想过。这也不怪他，他从幼至今，做的都是勾心斗角的买卖生意，眼光不能放长远。生意做了这许多年，至今，也就还是守着祖传的一间绸布铺子。
　　“父亲，人家看中的是女儿的才名，是梅家的德行。大户人家娶主妇，必要贤良恭德才好。”
　　梅商人不傻，总算明白过来女儿的意思。若是梅家因为此事，传出背信的传言，许家如何能要这样人家的姑子做当家主妇。
　　他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女儿承诺道：“为父醒得了。阿姝莫急，我这便去李家，无论如何也将这文契给签上。”
　　那梅姑子听到此，方舒了一口气，向梅商人行礼道：“女儿不孝，带累父亲了。”
　　梅商人叹息一声，他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便是育有此女。

　　却说李大娘子，自那日问过自家汉子李子华也毫无头绪后，便真正放弃了梅家铺子。这两日，忙着与两个妹子另寻合适的铺子。
　　这日亦是一家人照常饭后闲聊，李辰问到找铺子的情况。
　　“寻了十几处了，选出三家好的，一处地段好却地方小些，一处地方大地段却是在西头，还有一处算是折中，也是我们最看好的。”李大娘子倒不避讳儿女，反倒愿听听他们的意见。当然，主要是儿子的。
　　“走了这两日，可累死我了。这三处选一处便好吧。”李小莲锤锤双腿，以前她们裁衣刺绣俱是坐在房中，哪里走过这许多路。
　　“镇南还有几处未看，明日再去看看，便罢了。”李惠莲总是行事稳妥些。
　　李辰这边听着母亲与姨母们说的，心中却与那梅家铺子做比较，觉着应是那梅家铺子最好，也不知哥哥那边进展如何。
　　她瞥了眼大哥，见其面色平静，猜测进展应当不错。
　　正想着，忽听有人敲门，李辰眼珠一转，福至心灵，主动站起声道：“我去开门。”

　　待到李辰重新回到正堂，身边还跟着位衣着绸布，身材消瘦却一脸精明的中年汉子。李辰、李安妧不认识，李大娘子并着李惠莲、李小莲可不会忘记那张脸——正是前几日结过私怨的梅商人。
　　李子华也认识，他常去街上巡查，镇中开店的商人他都能认出。他作为一家之主，即便知道自家女人与两个妹子不待见那梅商人，也还是开口请他坐下。
　　梅商人并不坐，他开口便向李大娘子赔不是，说是自己之前是鬼迷心窍了。
　　“我今日是特地来请李大娘子签文契的。文契我都叫人写好了，还是原来约定的价钱，李大娘子只需按手印即可。” 梅商人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文书。
　　李大娘子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李辰偷偷朝大哥比了个大拇指。
　　梅商人见李大娘子不说话，以为其拿乔，心中有气，却不得不忍着，道：“李大娘子可是有何处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李大娘子被梅商人的话带回神，她素来谨慎，也不忙着应。将文契拿给一旁的李平书，让他看着读一遍。
　　李平书依言，对着文契读了一遍，句句断的都对，屋中一干人都听得明白。
　　倒是梅商人，在一旁对李平书看了又看，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觉着有些奇怪。
　　李大娘子听完文契内容，倒是不觉有何不妥。她虽不知梅商人为何突然就应了，但这样的好事送上门，她也不会傻到推出门外。
　　李大娘子试探问道：“梅商人，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梅商人不知李大娘子对茶馆段子的事，是真不知情，还是在装糊涂。但他无论如何今日也得将这文契签了，明日那徐小郎便要来了，若是文契不签，如何能回绝的了徐家。
　　梅商人只得保证道：“李大娘子放心，可在文契上加上一条，若是铺子转手之前有任何问题，全由我梅中达承担。”
　　李大娘子如此才彻底放下心来，倒也客气解释道：“这文契其实不是我要签，是我两个妹子想开个成衣铺子…………”
　　“都一样，都一样。”
　　“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家阿平识字，便由他在文契上补上一句如何？”
　　“使得，使得。”
　　“那好，梅商人稍等片刻。我去拿银子。惠莲、小莲，随我来。”
　　“好说，好说。”
　　……………………

　　李子华与李平书一众人在一旁看着：李大娘子客气，梅商人便更客气，二人在那边客气一通，这拖了半月的糟心事，便这样快速的－办好了。只得无奈轻笑。
　　待到文契终于签好，梅商人一颗心放到肚子里。迫不及待要奔回家告诉妻女，事情办妥了。
　　李大娘子看着也开心，想到那铺面也不用过多修整，待梅商人将铺子里的存货处理掉，自家妹子就能进货开张了。
　　李大娘子想到此，心中一动，向梅商人问道：“梅商人，你铺中的绸布可都找到买家了？”
　　梅商人被李大娘子一问，想到李家两个姑子似乎是要开成衣铺子，这不正好嘛。便接道：“一半都议好价准备卖出了。还有一半，二位李姑子可有想买？你们放心，我这绸布铺子历经三代，是有口碑的。”
　　李惠莲上回去看铺面的时候也看过绸布，上品下品都有，质地确实都不错。觉着若是梅商人愿意便宜处理，买下也是好的。
　　那梅商人到底商人本色，他家的绸布若是半价卖出，绝对不愁卖，他原也是如此打算。
　　但此时听李大娘子问起，觉着这铺子已是便宜出了，布料无论如何要捞回一些，便又道：“只是我梅家铺子经营三代，未有便宜贱卖的。今日也是家中有急事，若是二位李姑子有意，我愿让出一成利，如何？”
　　李大娘子不经营商事，却也不傻。这梅商人着急着处理货物，怎么可能只让一成利？摆明着欺负人。
　　李惠莲与李小莲久在铺子中学徒，如何不知梅商人刻意刁难？
　　只是纵使这梅商人只让一成利，也确是比她们另外进货要便宜。她二人知不该拒绝，却又憋着气。
　　李平书此时却出声，道：“布料的事母亲与梅商人可以再行商议，如今文契签好，也算一桩美事，莫要伤了和气。听闻梅商人近日在雇求有名的绣娘，我这两位姨母俱是师从奉县的张绣娘，不若让她二人去帮衬一二，如何？”
　　梅商人确是为绣娘之事发愁一段时日了。想当初，他也算花重金，为女儿请来平县最有名的何绣娘教习女工，如今女儿的绣工已是达到何绣娘的水平，他却不知去何处找来更好的绣娘指点女儿的嫁衣。
　　张绣娘是奉县最好的绣娘，也可以算是江郡顶尖的绣娘之一，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能请到张绣娘。而今她的两个徒儿却在此，梅商人觉得甚是惊喜，连之前签文契的那点不快也没有了。
　　梅商人急道：“果真如此，还请两位李姑子指点小女一二。李大娘子放心，这礼金自是少不了的。”
　　李大娘子虽不知李平书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这布料之事，确还需仔细考虑一番。两位妹子去帮梅小姑做绣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虽不知能否拿此事说通梅商人便宜卖布料，但也算为两个妹子在平县打出一些名号。她想想便同意了。
　　梅商人大喜，又得寸进尺道：“实不相瞒，这婚期说远也不远了，小女为这绣衣之事亦是憔悴许多。两位李姑子若得便，今日便随我回家如何？”
　　李惠莲与李小莲觉得这梅商人不愧为商人，脸皮甚厚，求人亦是赶着的。
　　但她俩也知道，若是婚期不远，嫁衣做不好，她二人的成衣铺子在平县的名声也毁了，便还是点头应下来。
　　李惠莲与李小莲去屋中简单收拾一番工具，便走向在门口候着的梅商人。
　　却见李平书在屋外候着，看见她二人，与她二人低声耳语一番。
　　她二人听得奇怪，却也不追问。
　　出了李家，由脸上藏不住笑的梅商人领着，一道见梅小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