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沐以涵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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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思，思思，起床了……”

　　一大早乔思还在熟睡，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捂住耳朵，脑子还不太清醒地呢喃道：“妈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有人一把掀开她的毯子，微凉的晨风从打开的窗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立刻清醒了。转头看到旁边笑吟吟立着的小云，她一把抢回毯子，抱着不肯撒手，欲哭无泪地说：“小云，求求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已经连续四天起这么早了，再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

　　小云是和她一起伺候杨锐的丫鬟。

　　“不行！”小云再次掀开她的毯子，“大人快该起床了，你还要去伺候大人更衣，快点起来！”

　　乔思见说不动小云，只好起床洗漱，心里又把杨锐抱怨了一回。

　　古人就是麻烦，穿个衣服还要别人帮忙，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么?

　　记得第一次去杨锐房里帮他穿衣，她不但把里衣给他套在了外面，还把腰带系得乱七八糟。最后杨锐无奈，自己脱了重新穿上，又安慰她：“没关系，回去多练练就好了。”

　　然而乔思呆了：尼玛原来他会自己穿衣服啊……那还要她天天早起干什么啊摔！

　　不过抱怨归抱怨，收拾好之后她还是乖乖去了杨锐的寝房。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乔思发现杨锐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他从不为难下人，也很少发脾气。他待人温和有礼，却又不失威严，为人严谨却不死板，府里每个人都很尊敬他。

　　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五了，换算成公历，就是八月三十一日，距离慈禧太后发动政变还有二十一天。

　　这些天杨锐几乎每天都在书房和其他人商量变法之事，乔思守在书房外，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天气慢慢转凉，院子里的花草也呈现出枯萎之势，仿佛预示着这一场早就注定了结局的变法的失败。

　　小云常常兴奋又带着崇拜地对她说：“大人每天如此繁忙，变法肯定不日便可成功，到时候大人便是大清的功臣，后世的英雄了！”

　　乔思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博弈，每个人都是其中的棋子，可以预知的结局，正沿着历史的轨迹，缓缓而来。

　　乔思进门的时候，杨锐已经下床了。

　　她帮他系腰带时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传来，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系完腰带便一下子跳得很远，脸也慢慢红了。

　　“在府上的这些天，可还习惯？”杨锐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乔思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答道：“还可以吧，就是每天起得太早……”说到这里，她悄悄抬起头瞄了杨锐一眼，心里想着他性格这么随和，一定会允许她多睡一会吧。

　　想到这里，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杨锐。

　　却见他眉梢一挑，似是无奈地道：“没办法，我要早起处理公务，你作为照顾我起居的贴身侍女，自然也要早起。”

　　乔思：“……”

　　杨锐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眼角缓缓浮出一抹笑意，低头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边往外走边道：“今日休沐，我约了同僚巡视京师大学堂，你要跟着么？”

　　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的前身！

　　乔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好啊好啊！”作为一个学渣，她在现代连北京大学的大门都没见过，却没想到穿越一回，居然可以在清朝看到它的前身。

　　这经历，够她回去炫耀一辈子了。她美滋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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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京师大学堂的时候，乔思远远地便看见门口站着几个穿官服的人。

　　看到杨锐他们过来，其中一个浓眉大眼、身量颀长的男子笑道：“叔峤今日是来巡视还是来参观的？居然还带了女眷。”顿了顿，他疑惑道，“只是你这女眷……有些眼熟啊。”

　　乔思认出来这是刘光第。

　　另一个脸颊瘦削、皮肤微黑的男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思，皱眉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前些天给我们送茶水的小丫鬟么？”

　　其他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当时不在场的林旭，也在几个好友的解释中了解了来龙去脉。

　　而乔思，在认出眼前瘦削男子的第一瞬间，眼睛便“噌”地亮了起来。

　　谭嗣同！她竟然看到了活的谭嗣同！

　　大多数中国人可能不知道杨锐，可能不知道刘光第，但是绝对会知道谭嗣同。谭嗣同就义前的绝命诗，是被收录到语文课本中的必背诗篇，那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也是家喻户晓。

　　“咳咳！”谭嗣同被乔思火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

　　杨锐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往两个人中间一站，挡住了乔思的视线。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让另外几人不禁侧目。

　　乔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表现貌似太过热情奔放，这群古代人可能不太习惯……

　　讪讪地收回目光，乔思悄咪咪地挪动脚步，躲到了杨锐身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旭注意到乔思的小动作，失笑，招呼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进去吧。”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这微妙的气氛。

　　乔思向林旭投去感激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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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巡视了京师大学堂，然后一起吃午饭。

　　期间谈起京师大学堂的发展问题，杨锐话却很少，饶是迟钝如乔思，也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

　　怎么回事？他出门的时候心情不是挺好的吗？

　　其他几人第一次见杨锐将一个带女子在身边，本想八卦几句，却碍于杨锐全程面无表情，只好将到嘴边的疑问与好奇都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杨锐大步往前走，乔思在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

　　“慢点慢点……我……我快跟不上你了……”她气喘吁吁地说着，前面的男人却仍然大步流星，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趋势。

　　最后实在赶不上了，她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台阶上，小声抱怨：“干嘛啊，突然就生气，还走那么快，简直莫名其妙。”

　　揪着身旁台阶缝里的草叶，她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不想带她回府，所以故意甩了她？可是她虽然不知道回去的路，但是她会问路啊。再说了他是府里的主人，他要是不想让她待在府里，大可以直接将她赶出去。

　　正胡思乱想着，低垂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鞋。

　　乔思顺着这双鞋向上看去，杨锐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哼！”她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凭什么你让我起来我就起来？我就不！

　　杨锐直接在她面前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方才为何要盯着复生看？”

　　复生？复生是谁？乔思迷茫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刚刚她盯着看的只有谭嗣同，所以复生应该就是谭嗣同。

　　因为我很崇拜他啊……

　　乔思刚想回答，就听到他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你喜欢他么？”

　　哈？什么意思？乔思抬起头，刚想看他，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他这个人很无趣的。”

　　乔思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我没说我喜欢他啊……”

　　杨锐：“……”

　　“咳咳，”他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一把将坐在台阶上的她拉起来，然后连忙松开了手，“走吧。”

　　说完也不等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乔思跟在他身后，狐疑地看着他透着些慌乱的背影，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快走几步赶到他身边，眼尖地瞄到了他微红的耳朵，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喂，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杨锐急匆匆的脚步突然一顿，跟在他身后的乔思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就见他转过身，盯着她认真地答道：“是。”

　　乔思一呆，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是，我喜欢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可能就已经喜欢上了你。”所以，你喜欢我么？

　　乔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面对他灼灼的视线，她垂眸，居然有些紧张。

　　喜欢他吗？应该是喜欢的吧。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他被她吸引，她又何尝没有被他吸引呢？

　　喜欢他的睿智，喜欢他的博学，喜欢他的温润，喜欢他对她的温柔，也喜欢他故意装作看不懂她暗示时的腹黑。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着她：“我也喜欢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乔思只怔了一瞬，便抬手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