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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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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在一旁劝阻不及,毫不意外看着执明和莫澜果然脸色骤变,只能徒然叫了一句少主,却还是无奈地听之任之。
慕容黎……这不就是阿离真正的名字?
可是,他不是已经……已经……
执明觉得心神一下恍惚起来,他看着眼前人的模样,一时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若是真的,逝者已矣,为何还能如此鲜活地出现?
若是梦幻,既不是真,又为何如陌路般迎面不识?
庚辰拦不住自家少主的心直口快,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执明面前,隔绝开他们的对视:“这银子我赔,你们不要再来打扰少主。”
他不说话还好,此言一出,一个“再”字,即实实在在地明确了白衣人的身份——真的是慕容离。
是阿离!
执明想透此事,顿时就顾不得计较其他:为何慕容离明明自尽还能复活,为何重逢却仿佛素昧平生——都不要紧。
他还活着。
阿离活着。
这就是他眼下唯一重要的事,也是他余生最重要的事。
其他的,都随它去吧。
没有失去过,便不能懂得那锥心之痛。而他经历过痛彻心扉,在失去那一刻就暗暗发誓,只要能有补救的机会,让彼此重来一次,他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换取那人欢颜。
而现在能有这个机会,就是上天额外的恩赐,在这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又如何回去计较,这来之不易的结果是怎样发生的呢?
慕容离的存在,就是抵抗所有怀疑的理由。
“庚辰,”慕容离皱眉把庚辰拉到自己身前,“今日是我冲撞在先,而且我同这两位公子从未见过,不得无礼。”
庚辰憋住差点出口的辩解,忍得十分辛苦,又不敢忤逆,只得冷哼了一声,走到慕容离身侧护着。
“庚辰冲动,还请两位勿怪,”慕容离浅笑着看向执明,微带疑惑,“执明,你我可曾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吗,为何我一见你,便觉得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执明怔怔地说不出话,一个劲地盯着他。
你可知,我们曾经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事到如今,却只剩个似曾相识的悲哀了。
莫澜见状,赶紧解围道:“想必这就是缘分,我家公子也觉得与慕容先生一见如故。公子,你说是不是?”
执明冷不丁被莫澜用手臂撞了一下,听到他的话立马接道:“正是。”
庚辰冷冷地看着两个人演,一句话也不说。莫澜感受到他的目光,只觉如芒刺在背,但还得硬着头皮交涉下去。至于执明,他一心扑在慕容离身上,完全没注意旁边的人。
慕容离语气欢喜:“既如此,也是缘分,不如你我结交个朋友可好?”
执明自然疯狂点头,哪里会有一个不字。
慕容离得到答复很是满意,又是明媚一笑,眼神清朗,带着一股少年气。让执明看得不禁痴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对执明道:“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你们住在哪里,雨停了我去找你吧?”
这就不在执明认知范围内了,他自然而然地看向莫澜:“咱们住哪儿?”
莫澜也是一呆。
他们这番出来,是为了到云蔚泽观观景散散心,缅怀一下故人。莫澜想着,只要执明能面对故人故地,将这心结打开也就不难了。
只是实在料不到,会遇到最不能想象之人。
他们本来是预定的食宿,落脚在天玑外面的驿馆,别的都好,可惜离此处很有一段距离。倒不是赶回去来不及,条件也很不错,只是……
莫澜看着执明,呆滞的神情不动声色地一变,眉头皱起,作出为难状:“公子,我们没有地方住。”
“啊?”执明出门游玩的经验不多,被他唬住,下意识愣道,“为什么?”
莫澜哪知道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临时编个理由又实在费劲。他心念一动,索性连借口也懒得找,直接就垂下头,一言不发,使模样看起狼狈又悲伤。
执明果然上当,也没想想莫澜做事一向周全,为何今天出了纰漏还不请罪,直接就跟着愁起来:“你倒是说话啊,本……咱们住哪儿?”
“……你们没有地方住?”这番对话引起慕容离的注意,他看了看二人,迟疑地开口道,“要不跟着我走?”
执明一愣,立即要说什么,却被莫澜一下打断:“慕容先生方便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十分添麻烦,”庚辰终于忍不了了,上前一步道,“别再来祸害少主,你们还能找不到住处吗?”
慕容离一把拽开庚辰,瞪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先去和老师说一声,我带他们找辆车或者两匹马。”
“少主!”
“快去!”
庚辰偏头看了执明等人一眼,不甘不愿地回身,上马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慕容离见他依自己所言走掉,才放心地回头看向执明,笑道:“让你的人把马车带去修修吧,我们找个地方躲雨。”
执明丢给莫澜一个眼神,莫澜马上回头按慕容离的意思吩咐那车夫,又给了他些许银钱。
这个地方执明第一次来,莫澜虽来过,可那时有专人侍候,基本上也可以当作从未来过。所以这趟三人行,自然就以慕容离的意思为准。
慕容离带着这俩人到了路边一家酒肆,歇了片刻,果然阴云骤紧,大雨倾盆而落。
雨滴打在地上,连缀出一片叮叮当当的水声,湿润的水汽霎时在天上地下漫布。
慕容离走到酒肆门口,外面天色偏暗,他的一袭白衣仿佛也染了暗光,衣角随风翻飞,墨发不时扬起。
执明的目光一直都没从他身上挪开,此刻看着慕容离清瘦的背影,心头忽然一慌,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火光冲天,红衣墨发,剑影长箫……
“阿离!”
慕容离听到这一声,下意识微微回头看去,露出半边面容,却因为外面阴天,所以隐在暗光之中。
执明叫这一声完全是无意的,可他控制不住那阵不安,见慕容离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可是看着慕容离距自己这么远,他心里的恐慌实在按捺不住。
现在慕容离好像不认识自己,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这样亲昵地唤他,以慕容离的聪慧,难保不会感到奇怪。
若他因此有所猜忌,疏远自己……
执明偏过头,使劲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只这么一个猜想,他竟就心痛如刀绞,如果真的发生了,那该如何是好?
他该如何经受得起?
“我是过去看看庚辰回来没有,”慕容离却已经走到桌边,脸上却丝毫没有介意,甚至晏晏浅笑:“我身边师友都唤我阿黎,我还没同你说,你竟就知道了。”
执明抬眼望向对面之人,见他双眉微弯,唇边噙笑,眼神澄澈自然,便知他是真不在意。
但以慕容离的聪明,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尴尬,才用此话开解。
这样的阿离,让执明有些不适应。
初识之时,他不是内敛凉薄,寡言漠然的模样吗?
为何今日,会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这般温情和善?
可无论如何,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他是阿离,也就够了。
其他的,以后再探究也可,即便永远不知道,那也没关系。
“少主。”突然一个男声响起,三人闻声回头,见庚辰大步走进门来,一身是水。
慕容离皱眉看着他:“你去哪儿了,竟湿成这样,老师怎么说?”
“白先生说,远来是客,相逢是缘,全凭少主接待。”
慕容离舒了口气,像是放下心来,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我自己带人回去即可。”
庚辰便也不再多言,交代了马车的位置形状,利索地离开了酒肆。
“走吧,”慕容离回头对执明道,“我没有住处,如今是在老师家里,但招待你们的房间也是够的,咱们这就去那边。”
几个人出去找到了庚辰带来的马车,在雨中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到了一处人家。
这户人家位于城郊,用竹子圈了一大块地,围了一圈篱笆,院中有数块菜田,种着各色果蔬。
慕容离率先跳下马车,接过车夫手里的伞,对执明微微一笑,招手道:“快下来。”
莫澜无声地示意车夫递给自己一把伞,从旁边默默地下车走到门边,很快就见慕容离撑伞同执明也走了过来。
“先去见过我老师吧,”进屋之后,慕容离道,“我让人给你们收拾房间。”
进到别人家中,拜访主人是应该的,执明马上答应下来,但随即就担心道:“我们一点东西也没带,是否过于失礼?”
“不用不用,”慕容离笑道,“我们什么都不缺,去见我老师吧。”
白先生的房间在最角落,几个人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下棋。
白衣翩然,落子优雅,三个人安静地在旁等了会儿,见他一局结束,慕容离方唤道:
“老师。”
白先生闻声回头,见到几个人后,温和一笑:“这就是你今日结交的新朋友吗?”
执明和莫澜赶紧行了个晚辈礼,白先生微微侧身颔首:“阿黎,你去准备点东西招待客人。”
慕容离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却见老师笑意浅浅,但再没有说什么,心知老师是想支开自己,可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着出了门。
待慕容离出门,白先生面上笑意仿佛浅了一些,却还是保持着温和的样子,对执明抬手作出请的动作:“天权国主,莫郡候,想必你们有定是些话要问的,请先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