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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地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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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曾经的天玑国,莫澜下马车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丝怅然。
物也非,人也非。
记得那时候,他奉命来贺天玑立国,醉酒后受箫音吸引,闯进了慕容离的房间,惊为天人,便邀慕容离去天权。
谁知那时一念之想,竟是风云的起始呢?遖宿进军,天玑灭国,整个钧天大陆都被战火逐渐笼罩。
执明没有来过天玑,从马车上下来后,打量了四周一眼,没有看到什么湖,对着莫澜直直问道:“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莫澜连忙收起心里的感慨,对执明道:“云蔚泽就在不远处,只是臣觉得,咱们一行人的车马太过招摇,王上若不介意,臣带王上步行过去可好?”
执明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侍卫,觉得的确如莫澜所言,自然同意:“好。”
“你们找个地方先待着,”莫澜指挥着跟来的人,“尽量避开瑶光官兵。”
“瑶光官兵?”执明诧异道。
莫澜轻轻一叹:“此处现为瑶光国土。”
执明闻言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走吧。”
云蔚泽有传世的名声,也的确值得世人向往。哪怕天玑风雨动荡,甚至已经灭国,此处风景依然引人入胜。
人世纷争,同这恍若仙境的山水,似乎断然隔绝。
“那边是归雁矶,是云蔚泽最美的地方。”莫澜指着一处介绍道。
但是那边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不过他们今次是悄悄出来,没有大张旗鼓叫人退避的由头,有人也是正常的。
执明抬眼看去,见有人在,犹豫了一瞬,才向那边走了几步。幸而那里的人在他们走到之前就从另一个方向走开了,莫澜本想阻止,不过看到归雁矶的人走开,便咽下劝阻快步跟上。
俩人在云蔚泽待了大约一个时辰,将四周景物去处都看了一遍。执明望着面前的湖水山石,十分出神,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莫澜虽然知道他不想走,可是看了看天色,觉得像是要下雨,因此只能小心道:“王上,这天像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去找个驿馆歇下吧?”
“要下雨了?”执明抬头看着天上云彩,喃喃道,“连他来过的地方,都不肯让我久留吗?”
莫澜没听清执明最后那句话,因为风声已经贯穿在四周的草木里,愈演愈烈。云彩似乎在一霎那厚重起来,带着乌蒙蒙的色调,昭示着一场大雨。
“走吧,王上!”
执明被莫澜又催又促地带出了云蔚泽,朝着侍卫们落脚的方向赶去。
那侍卫首领是个机灵人,见天色不好,知道执明和莫澜会往这儿走,怕他们淋着,因此也驾了车向这边走,跟执明在半路上碰到了。
莫澜正要夸他几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地声,伴着惊慌的尖叫,眨眼就到了天权的马车旁边。
马背上的人在刚到马车前边的时候就翻身飞了出去,侍卫首领也下意识地跳到了一旁。那匹失去控制的马便一力狂奔,一下撞到马车左侧,将左边的轮子给撞断了。
刚才那个马背上的人此时突然又飞出来,骑到马身上死命拽住缰绳,正好那马撞了马车之后,也受了伤,就老老实实地停了下来。
马车坏了,刚才躲到一旁的侍卫看向骑马那个人的背影,当即大声斥责道:“你的马撞坏了我们的车,这怎么说?”
执明皱着眉头,也看向骑马的人,然而那个背影,竟然透着几分熟悉。
莫澜这时凑到执明耳边,小声道:“王上,好像是我们刚才在归雁矶看到的人。”
但这个话没能消去执明心头的疑虑,诚然,这个人好像就是归雁矶那个身影。但是当时隔得远,水面又有雾气,其实看得并不很分明。这突然出现的熟悉感,倒更像是……
执明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人。
更像是……
那个人控制住马,又听见侍卫的指责,很快回过头来,不好意思道:“抱歉,云蔚泽的天色变得太快,这马没见过世面,有些害怕,因此冲撞了你们。”
这下不仅执明,连莫澜也惊呆了,定定地看向说话之人。
他从马背上轻盈地跳下来,一身胜雪白衣,墨发束以竹簪,眸色清澈,面容精致,带着真挚的抱歉之意,走到几个人面前。
执明终于能够发出声音,颤抖地唤了一句:“……阿离?”
面前之人,音容笑貌,赫然是不久前以佩剑自尽的慕容离。
只是此人身上不见一丝朱红,浑身衣着尽是素淡,眼中也没有根深蒂固的冷漠,纯粹得几乎一尘不染。
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年。
来人脸上划过一丝惊讶,正要开口,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便有一个黑影倏然出现,跳到来人身前,焦急道:“少主,您没受伤吧?”
少主?
执明和莫澜看着突然出现的庚辰,再看向白衣身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脸上神态,心中思绪。
能被庚辰称作少主者,除了慕容离,恐怕再无第二人。
可,会是……慕容离吗?
真的……是真的吗?
执明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如果是真的,那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这个结果的长长久久;如果是梦境,那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没事,”白衣人道,然后指着执明和莫澜,“可是马把他们的车撞坏了。”
庚辰这才回头看,一见执明,脸色马上变了,赶紧回身道:“少主,此事交给属下处理,您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这是我惹的乱子,自然由我自己收拾。这马车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们。”
执明怔怔半晌,反应过来这是问自己,立即道:“不用。”
“什么?”
执明定了定心神,认真道:“不用赔。”
白衣人确认了执明这句话是真心实意之后,神情染上一点惊异,随后饶有兴致地道:“你这人有意思,这是我欠的,你却不要我赔。”
“……”执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他。
不要赔——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给我什么。
你想要的,你从我这儿拿走的,都是我心甘情愿奉与你,不求偿还。
只求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有一丝伤怀。
白衣人见他看着自己,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执明。”
“执明,”白衣人重复了一遍,笑盈盈道,“我叫慕容黎,黎明的黎,你是黎明的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