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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戳人伤疤 ...

  •   姚翠花虽然被自家公公说得这番话闹的有些脸红,确实瓜渡村家家户户挨住的近,哪家有一丁半点的小动静,第二天一早准传遍了各个村头坑尾,姚翠花饶是个不讲理的悍妇,却也是要面子的人,她见老爷子心平气和地跟她讲话,刚才刻意拔高的声调瞬间也矮了几分,讨好似的地说道,“爸,您在咱瓜渡村也是响当当的德高望重,您给评评理,婷婷她就是拿个水杯去饮水机打点水喝,您猜您宝贝外孙女儿怎么着,她竟然跑过去二话不说就摔了婷婷的杯子,您看看,您瞧瞧,这点点大的人就这般泼辣,这长大了还得了!”

      听了姚翠花的这一番高谈阔论,阮诺只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真是会编故事,而且这故事还编得挺圆润,明明她当时打翻的就是一瓶指甲油,什么时候歪曲成一只可以喝水的水杯了?!

      姚翠花还想继续说什么,外公却示意她稍稍顿一顿,外公将嘴里的烟斗取下来,在藤椅的把手上轻轻磕了几下,复又重新吸了一口烟,外公只有在思绪不太安宁的时候才会不停地抽烟,阮诺从来不惧怕二舅妈给她的这些恶言恶语,她唯一担心的却是外公因过度吸烟而不断被腐蚀的肺部,上一次外公也是因为咳嗽的剧烈而去医院做了次全身检查,医生告诫他平时要少抽烟,少生气,一把年纪了该享福的时候就享福,儿孙自有儿孙命,外公欣然接受,可是此刻他再一次剧烈抽起烟斗来,倒让阮诺的心也提起了几分。

      外婆走过去劝他少吸几口,待会又要闹咳嗽,外公只轻轻地拍了拍外婆的手仿佛在自嘲也仿佛在宽慰着老伴的心道,“没事,也就抽这么最后一回,这老烟斗也该退休了……”

      外公的声音里沧桑着仿佛带着几丝沙哑,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做长辈的有几个能对自己的儿孙做到完全不闻不问的,除非两眼一闭入黄土了,那时候的整个世界才算真清净了。

      在二舅妈的指责谩骂中,阮诺始终都没发一眼,但内心里的难过……她看到外公从藤椅上微微坐起了一下身子,然后轻轻招手朝站在一旁准备看阮诺好戏的杜婷婷和蔼地说道,“好孩子,到爷爷这边来,陪爷爷说会话……”

      外公向来待人慈祥有亲和力,很多小孩子都很喜欢他,唯独杜婷婷,别看到平时在阮诺跟前衣服凶蛮霸道的样子,但就是在自家爷爷跟前她很多缩手缩脚的,完全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难怪就连一向粗线条的二狗子都说,你那个表妹也就是窝里横,人怂嘴不怂,早晚有一天不得吃点苦头去……

      她吃不吃苦头阮诺管不着,但是眼下阮诺倒想看看她是怎样的黑白不分指鹿为马?!

      杜婷婷开始摆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哭哭啼啼道,“爷爷,我妈说得没错,就是诺诺姐姐她把我的水杯给打碎的,当时杜谦哥哥过来找我们玩,有同学看杜谦哥哥脸色不好就随口问了她一句,你表哥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然后姓阮的……”“姓阮的”这三个字已成了杜婷婷随口而奔的口头禅,不过此刻在自家爷爷面前至少要装个懂事乖巧的小孙女的模样,所以她稍顿了顿后,顿时改口道,“然后诺诺姐姐就跟别人说杜谦哥哥有心脏病,而且和别人一起嘲笑哥哥是个药罐子,我气不过就上前理论了几句,然后她就把我……把我的杯子给摔碎了!”

      嗯,这个故事编得真是天衣无缝精彩绝伦,如果阮诺不是当事人,她恐怕都要被表妹的这一出拙劣的表演给感动了,在这个故事里,她被渲染成了一个善解人意处处护着哥哥的好妹妹,而阮诺则成了杜家的千古罪人,因为在整个杜家,杜谦表哥的心脏病都是讳莫如深的,同时也是阮诺外公外婆这辈子以来最大的一块心病,如果她的奸计得逞了或者外公外婆相信了她的话的话,那么就算外公外婆不赶阮诺走,阮诺在杜家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好一出一石二鸟,阮诺以前只是觉得自家的这个表妹是因为被二舅二舅妈宠坏了不懂事罢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就当她是姐姐好了,姐姐让着点妹妹也无可厚非,可是到如今她才发现,这个叫杜婷婷的姑娘,她不仅骄纵跋扈,而且心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说她什么阮诺都可以忍了,就像无数次二舅妈在别的亲戚或者左邻右舍面前说她懒,说她丑,说她笨,阮诺都可以忍了,毕竟二舅妈见不得别人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嘛,但是唯有她把表哥的病搬出来挡箭牌,如果不是有外公外婆在场的话,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丫的那张贱嘴。

      因为提到了杜谦表哥的病,外公的脸色也变得渐渐不好起来,但他却一直极力在控制着,因为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浮出水面,外公需要比任何人都要沉得住气。

      他深吸了一口烟后,握着烟斗的那只手有些微微颤抖,阮诺怕外公是不是有些累了想过去扶一把的时候,外公却朝他轻轻摇了摇手,说“老骨头一把了,不碍事的”,继而转身继续对这个唯一的孙女儿说道,“诺诺姐姐打碎了你的杯子是因为说了杜谦哥哥不好的话,既然这样你为何当时不去跟老师说呢,人证物证都在,比现在到爷爷这边讨个说法不是更有说服力一点?”

      杜婷婷本来觉得她妈那脑袋瓜子不灵光她说什么她妈都信,她就觉得全世界人的脑子都跟她妈一样蠢,其实她错了,其实在这整个闹剧里,除了她那个妈还被蒙在鼓里,谁都是清醒的,她杜婷婷什么样的人,杜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撒谎成精,还是坑娘专业户,她妈好几次在亲戚面前的丢人现眼还不都是拜他所赐,眼看着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杜婷婷忽然有些慌乱地赶紧解释道,“呃……那还不是因为快要上课了嘛,我不想让老师知道因为我和我表姐之间的一些过节而影响了班级纪律,况且我又不像她,成绩狗屎的一塌糊涂,我还要在我们班主任跟前留个好印象好评上这个学期的三好学生呢!”

      一听到“三好学生”这三个字,一直站在旁边就差嗑瓜子准备看好戏的二舅妈忽然洋洋得意地傲娇了起来道,“对对对,我们家婷婷还要得三好学生呢,不像某人,自己成绩一塌糊涂,还要拖个人下水,我们家婷婷才不傻呢……”

      她说完自己就“咯咯”地笑了起来,阮诺的外公虽然脸上的神色是越来越严肃,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几分克制的隐忍,“先听孩子们说,你有话缓缓再说……”

      先前阮诺就说过在整个杜家,二舅妈最忌惮的就是这个杜老爷子了,与其说忌惮,倒不如说是尊重,因为当初她娘家那边出了一桩子事,还是她求了自家这个公公,阮诺的外公二话不说就拖着人脉关系替她解决了,这是一份恩情,如果不是外公及时的出手相助,恐怕现在被关在牢里等着伏刑的就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二舅妈看了一眼眼前略显得有些疲惫的老爷子,忽然就止住了嘴,在心里嘟囔着,阮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全然一副小人的嘴脸,得志就猖狂,这也是阮诺这么多年来最讨厌的一副嘴脸。

      因着二舅妈笑声的戛然而止,整个屋子又瞬间恢复到了刚才的那份安静,外公深吸了一口烟,手指上的微微颤抖也稍微镇定了几分,他继续对自家的这个孙女儿说道,“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事情总归要求个真相出来,当时你们俩都在教室里,班里的很多同学应该都可以作证,但是考虑到这是家事,说出去难免不好听,这样吧……”

      外公忽然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录音机,看样子好像是以前杜谦表哥玩过后丢下来的,外公将那小小的收音机攥在手中,然后正襟危坐地严肃道,“你们俩当时在教室里吵闹的声音已经有人录下来转交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怕这件事最后搞得不明不白,大家都难堪,至于当时具体情节是什么,我们一听便知。”

      外公作势要按买个录音机的播放按钮的时候,杜婷婷忽然就有点慌乱了起来,毕竟撒谎的人到底有些心虚,她知道录音里的内容跟她自己所阐述的完全就是相反的,本来她想来个一石二鸟,不仅把讨人厌的阮诺给赶走了,而且能得到爷爷奶奶一致的夸赞,如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时候,却没想到爷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她赶紧慌乱掩饰道,“那个爷爷,其实我当时太气愤了,可能有些话当时说的现在脑子里有点记不住了,那个您先别放,我再想想哈……”

      爷爷继续严肃认真道,“那刚好,听一听更有助于记忆……”

      杜婷婷眼看自己的奸计就要被揭穿了,她像舞台上的一只小丑般捂着肚子“哎哟”道,“爷爷,我忽然觉得我肚子有点疼,那个……那个录音咱们改天再听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妈的手往外直跑,直搞得她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老妈一脸懵逼地抱怨道,“你这孩子,拉我干嘛呀?”

      如果阮诺当时手里有一台录像机的话,她一定会录下这一对母女狼狈至极的丑态,不是复仇,而是她要让她们知道,她阮诺也不是好惹的。

      自从这一对母女仓皇而逃后,阮诺瞬间觉得整个堂屋的空气都瞬间清新了不少,她有些疑惑地望着外公手里的那个小小录音机,一脸求知地问道,“外公,这难道真的是杜谦表哥录下来的然后交给你的吗?”

      外公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道,“哪有什么录音,我拿回来唬她的,这丫头打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什么样的脾气什么样的秉性我和外婆怎么会不了解,她一撒谎啊,那两只手啊就会不老实地揪着衣角绞来绞去,我原本想着她自己能老实交代,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吧,可现在想来……”

      外公叹了一口气,复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点点大年纪就这般心术不正,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代国家养了……”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其实阮诺的二舅不是没有教导过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只是二舅妈从中作梗,处处护着,才造就了杜婷婷越来越无法无天的性格。

      一直坐在旁边从始至终没发一言的外婆,听到老爷子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些怨结地说道,“要我说,当初要不该同意了这门亲事,要说可怜也就是新华可怜,老婆老婆没讨着个好的,如今生了个小的,照样被带的没形……”

      其实那时候阮诺二舅的这门亲事,外婆是有动摇过的,虽然外婆一向贤淑明理,但到底也是被这个二儿媳妇气肿了心,后来还是外公一直做的思想工作,外婆最终才松了口。

      听了老伴少有的抱怨,杜老爷子再次吸了一口烟,他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深陷在了藤椅里,紧皱的眉头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现在说道这些出来又起个什么用,孩子都快念初中了,日子好好过,别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就谢天谢地,你还能指望你那二儿子能干出什么有出息的事出来……”

      一说到阮诺的二舅身上来,外婆似乎就有些护短,因为她生的几个孩子里,也确实是老二活得最是窝囊,作为母亲,她更多的是一种心疼和不舍,本来还想同老伴争辩几句的她一想到外孙女还要回房间写作业,遂偃旗息鼓了。

      阮诺其实并没有几分心思在写作业上面了,但毕竟这些家庭作业明天早上上课之前是要交到老师那里的,阮诺硬着头皮做了几张卷子,等她写完的时候,才发现似乎夜已经深了。

      有月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子照在她的身上,阮诺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暖暖暖,她关了台灯,推开窗户,难得是一天的星子都那样地璀璨闪耀,天边的那轮大圆月更是如一盏明晃晃的大银盘般将阮诺的整个房间照得雪亮。

      阮诺喜欢月亮,尤其是这种满月,仿佛人生就该是这样圆满的,后来童瑶告诉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太圆满的就不是人生了,她看着童瑶脸上的淡然和洒脱,忽然眼角竟有了些湿润。

      心乱如麻葛,阮诺索性丢下笔想一个人在外面走走。

      因为外公外婆都睡着了,阮诺怕吵醒他们,所以一直都是蹑手蹑脚地在堂屋里走,然后轻轻地抽开了门闩。

      月亮的清辉和皎洁瞬间洒满了人间,阮诺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走着,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她和江寄北经常约定的那个‘老地方’。

      也好,正愁着苦恼没处倾诉,她想起江寄北上次放在大榕树树洞里的那个细长剔透的玻璃瓶子,他告诉她,如果感到不痛快,就对着这只瓶子大声地喊出来吧,也许下一秒你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阮诺不知道那只瓶子还会不会一直藏在那个树洞,所以她正要走过去去找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池塘边的草丛里有一个黑黑的影子,她不知道那个是一个草垛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索性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土块就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砸去……

      这不砸还好,一砸只听得“哎呀”一声,阮诺的心也陡然跟着狂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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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戳人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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