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者纪事》微笑莞然

19、第 19 章

　　凤凰花开
　　最后一片符咒撕去。金色的捆仙绳断成千片。
　　火色的魔力源源不断地从男人体内涌出，慢慢慢慢地，那苍老的面孔上的皱纹逐渐消失无痕，眉目之间，也显出青年时代的俊朗不凡来。
　　也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啊，虽然被心魔所惑，但敛眉微笑间，始终含着一股优雅和飘逸，透过陈年的苦难，蔓延到少年心中。
　　“少年人，”少翔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压制着魔性的倾袭，右手长长地向灵能者少年伸过来，“感谢你，相信我。”
　　少年坦然握住了男人的手，“我不是相信你，也不相信什么神魔，我相信的，只是我们凡人心中的人性。”
　　“走吧，”少年拉着少翔坐上了机关狼，“去寻找你的君，也去释放那两个被你们记忆困扰的无辜女子。”

　　飞行到了昆仑山下，只见两个女子并肩而立，手中宝剑齐鸣，仿佛早已有了预感，知道，此时此刻，传说里的紫霄城主，终将归来。
　　少翔的长发在猎猎的风中飞扬，浓重的魔性从他每一根发梢向四周渗出，而他的眼睛却是清澈如水温润如玉的，牢牢地盯住那两把发光的长剑，仿佛凝望着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
　　少翔伸出手去，那古旧颜色的青铜剑，“嗖”地一声回到了他手里。霎时间两缕轻烟从两个女子身上飘荡出来，渐渐升到空中，汇成了一个无色的影像，那影像的眉目是看不清的，五官也只是略具其形，影像手中，紫晶石剑锋芒在虚空中倾泻，带着不知为何的怨气和杀意，如银河天流，划落人间。
　　地上的灵能者少年瞪大了眼睛，双手合十准备念咒。难道，身体被撕裂的苦痛和百年的禁锢，早已淡忘了君对少翔的爱，她的心中，只剩下初生时杀戮的心，要报复那造物的众神，在这百年之后，屠戮人间，再横生一场灾祸？
　　倾泻的紫光没有落地，青铜剑优雅地迎上，截至了怨气的横流。双方的招式都臻于完美，剑锋交错时，雪亮的光在碧空中耀过，仿佛白日的烟花，魅惑如雾。
　　哐啷一响，紫剑如风一般坠落。男人却朝着那没有五官的虚影，长长长长地伸出了手去，然后，用简短清亮却无比温柔的声音唤她，“君，握住我的手，放下那些罪孽吧。”
　　虚影呆立在空中，无言。只是看着他细细长长的手指，长长久久地伸在半空中，被风一点一点地吹得冰冷。
　　那是——
　　太多年以前。
　　同样的温柔的表情。
　　同样清亮的声音。
　　同样细长的手指。
　　同样，长久地向她伸出手来，在她久久的迟疑中，始终保持着恒久不变的姿势。
　　呵，她的全部人生，便从这只手开始，慢慢地延续开来，虽也历经痛苦，更多的，却是美好绵延。
　　渐渐，她那紫色的影像，填充到透明的虚影中，那五官也凸现了出来，是一个容貌姣好的青年女子，并非仙风道骨，亦不是美得倾国倾城，却是柔顺地，明朗地，睁着不解人事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面对的男子。
　　紫色的女子樱唇轻启，道：“你来了。”
　　她上前，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指。然后，微笑，笑容如赤子初生，仿佛能消融千万年的冰雪：“我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须发未白，你决不会，轻易地将我丢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为为这个执手，只为这最终的重逢，两个相爱的人，却在天上人间，遗忘了百年，痛苦了百年，也期待了百年。
　　可也是因为这一场执手，足以让万年的冰雪与怨恨消融无踪，从此，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他们相拥。万千朵凤凰花从天而降，在飞花旋舞中，少翔的身体也逐渐透明起来，最终，完全消融在天地间，化成空明透亮的白，丝毫没有任何踪影。
　　百年前。他是剑仙。她是人偶。
　　百年后。他是魔。她是剑魂。
　　可他们的手，却永远交叠在这漫漫凤凰花雨中，永远，不会再分开。

　　穆妍和唐四小姐重重地跌到地上，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君已经远去，她们的人生，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尾声.剑之冢
　　灵能者少年把两把古剑葬在一起。
　　同样，堆了高高的封土堆，把剑身深深插到土下，只留失去了光泽的剑柄，在符咒的封印下，默默地讲述着百年前的过往。
　　然后少年离开，一去经年。

　　数年后回来时，却发现剑冢上插了一束鲜红的凤凰花，如火焰燃烧，热情洋溢。
　　似乎听到不远的树下有淅淅梭梭的声音，少年回头，只见一袭黑衫，霎那间隐没在树影之中。
　　“是玄膺真人吗？”少年轻声地叹，“我想，那个少翔，是你未成仙时在凡间留下的儿子吧。否则，怎会如此记挂助他修仙，甚至不惜拔苗助长，以致招来这场灾祸。”
　　黑衫人一时无言。良久，树后才传来重重苦笑：“你想嘲笑我吧？明明早已成为剑仙断绝凡尘，却依旧斩不断血脉亲情。”
　　“有什么好笑的呢？我一直以为，人间真挚的情感，和人性中的美好善良，才是这天地间最宝贵的东西。”说着，少年转过身去，看到对面的山坡上，那一身红衣的墨小姑娘，正坐在机关狼上等待着他，她笑容灿烂，仿佛，一朵最大最红的凤凰花。
　　而且，是属于他的凤凰花。
　　他不像少翔，不会让她等太久。
　　再说，这恶婆娘等久了，还会让机关狼扒他的裤子……
　　想着，少年屁颠屁颠地向小姑娘跑过去。步履轻快，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