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手册》婉婉香

85、第八十五章

　　自梦阑珊失踪后就让司马佑寝食难安，他原本没有头绪却因温若仙的事件而猜出了端倪，即刻派出自己暗养的死士去找寻她的下落，却终究无果。

　　现下又逢萧代因愤恨而身子抱恙，却依旧没能引起司马佑半点制药之心，只得从暗阁里取出先前制好的良药搪塞，却发现红漆木小药盒似被人动过，打开一瞧竟是空空如野，即刻走出屋外唤：“来人呐！”

　　正在院里收拾的寺人闻声进来作礼，恭敬道：“司马大人有何吩咐。”

　　“你可有看见什么不相干之人来过我的屋子？”司马佑一脸凝色且口气里透出难得的慌张。
　　寺人仔细回忆后禀报：“奴才并未看见。”

　　“那就是......”司马佑差点要说出“贼”这个字，却嘎然而止，稍作思量后只轻挥衣袖示意寺人退下，而后打算先回府里取来前几日刚炼成的丹药，正走出宫门口时却遇上了宴朗。

　　宴朗本想装作未看见，但司马佑却不让他如意，大方挡在他面前，问：“昨夜我太医院进了贼，不知宴大人知不知道？”

　　“那不是宴某的管狭范围，如何能知道。”

　　“我却觉着与宴大人很有干系。”司马佑思来想去没谁有这么好的本事，何况他的机关之术传承自南陌先生，这位先生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虽分开教授未能让他们相见相知却还是让他知道了那个隐藏甚密的同门师兄就是宴朗。

　　而宴朗却在偷药之时才知道司马佑是南陌先生的另一位徒弟，偷盗之举并不光彩，为了几分颜面便假装不懂，说：“我不明白司马大人话里的意思。”

　　“你我都师承南陌，否则你如何破我的机关。”司马佑自觉没功夫跟他绕圈便直言挑明，后又略带着急的问，“是谁需要吃起死回生的药？”

　　自然是梦阑珊，宴朗就是怕她撑不过去才做了这有损体面之事，但他偏不告诉，只说：“无可奉告。”

　　司马佑原本是个爱抬杠的人，一步步诱逼对方乖乖讲出实话也是件乐趣，只是他此刻早没了那兴致，全因心中牵挂某人的安危，若她伤的不重就无需服用起死回生的良药，问：“是不是梦阑珊？”

　　宴朗听他自己提及便趁势同他算起了帐，嘲弄道：“把人弄丢了所以很着急嘛？”

　　司马佑本要隐瞒这事，未料想宴朗敢对自己兴师问罪，即刻疾言：“你少管闲事！”

　　“她的事对你来说也只是闲事。”

　　“她是我的奴才，又不是你的什么！”

　　“她不会是谁的奴才。”宴朗最厌司马佑说这样的话，深以为是对梦阑珊极大的不尊重。

　　但司马佑就是个嘴硬的，实质在心里早拿她当心头肉来看，且一听他这样讲就来气，一脸凶相的警告他：“我与她两情相悦，前日在月亮底下还互诉衷肠，我劝你少管我的家务事。”

　　宴朗虽不信他的话却还是泛起了酸，但眼下并不是计较之时，提步要走却被司马佑拦下，疾言问：“她在哪里，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不是，否则你偷什么起死回生的药。”

　　“我想我有权力不告诉你。”宴朗对他唯有嫌弃。

　　司马佑的眉心打结，拉起宴朗的衣袖就往墙边拖，阴冷着声音问：“暗阁里有两个红木盒子，一枚毒药一枚良药，你确定你没有拿错？”

　　宴朗听见这话本能的就是一惊，瞳孔放大连呼吸都紧张起来，就是这一细节让司马佑笃定他知道梦阑珊的下落，冷笑道：“知道害怕了嘛，那应该可以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了吧！”

　　既被戳穿就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且让宴朗第一次觉着这世上竟还有威胁的存在，司马佑对梦阑珊的态度太过认真，认真到他害怕这份情是否会打动那个女人。

　　而司马佑更是不痛快，他无法接受宴朗先一步知道梦阑珊的行踪，这就说明他俩的关系非比寻常，究竟会不寻常到怎样的地步，实在让他心有戚戚。

　　这二人各怀心思一面对视一面自顾心里翻江倒海。

　　且不知远处有上官裳依将他俩这番行径一清二楚的瞧在眼里，她好奇道：“他俩在作甚？”

　　宴朗被抵在墙上，而司马佑正一手围住他，很让人误会在聊什么亲密之事，但实质司马大人一脸愠色，又威胁道：“你带我去见她！”

　　“两位大人靠的好近，是不是要亲上去了。”上官裳依身后的丫头大胆揣测。

　　另一个宫女轻言：“传言司马大人的心上人其实是宴大人，只怕惹人非议才不好实话实说，各自都用借口遮掩着。”

　　“所以才娶了自己的画像，而宴大人至今都未娶妻妾呢。”

　　上官裳依微蹙眉，瞅了几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转身往上书房去，她以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虽有些伤风败俗却不关她什么事，因此只走远些。

　　实则这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

　　司马佑掩饰不住一脸的焦急，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却不救她？”

　　“死人是无所谓清誉的，但是活着的人必须要有打算，总不能让害她的人好过吧。”宴朗三言两语告诉清楚，这才让司马佑冷静下来，先问，“是谁要害她，你又打算怎么帮她？”

　　“害她之人可以由你处置，就当是谢你赠送良药。”宴朗笑的意味深长，而后用手指了指上官裳依那头的方向，他以为司马佑绝对比自己更能下狠手。

　　司马佑并不觉着诧异，又问：“什么时候能见到梦阑珊？”

　　“明日清晨。”宴朗如实相告，随即微侧过身子离他远一些后又言，“谋反一案的主审是上官的亲信，他们虽面上清白但实际是一伙，你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对萧代进言将此事交由我来审。”

　　“你想趁机拔掉最后的钉子？”司马佑暗叹他下的一手好棋，到了此刻都不忘算计。

　　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否则梦阑珊的牺牲就白挨了，因此宴朗理直气壮的反问：“不可以嘛？”

　　司马佑先是抿嘴，而后笑了，说：“我与你可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且各奉其主，我应你是因为梦阑珊。”讫语先行离开。

　　宴朗无所谓他是不是与自己同心，只是从他这番话里看到了危险的信息，按理说他们都该为万朝圣上效力，但司马佑却只认太子，如此就有了微小的差异，另一面也说明太子殿下并不放心自己这位皇弟。

　　耳边又响起南宫氏说的：你们现在有共同利益共同目标才相安无事，但若是尘埃落定，你就成了一颗眼中钉，你的皇兄根本不能容你，就像他容不下其它的皇子一样，早晚都会要你的命。
　　忽而，落下细雨，绵绵的似要湿透人的心。

　　且这场雨一直延续至第二日。

　　萧代自去年腊月过后就不在饮用宫里的井水，而是专程命寺人去南面佛山上运取活泉水，因此每日天未亮就要运空水桶出城，待早膳之前装满了再送回来。

　　今日，亦不例外。

　　两个小寺人推着水车要出宫门，后头还跟着一个宫女，只是她与水车保持一段距离倒像是在跟踪。

　　“这是又要到佛山上去装泉水？”其中一个守宫门的禁卫像往常一样问一句，后又说，“你俩看着好面生，是头一次办这差嘛？”

　　“之前的人被派去做别的差事了，从今往后都由我们来运水，还请两位军爷多多关照。”其中一个寺人边讨好边取出一锭银子递到禁卫手中，希望他能快点打开城门。

　　但这禁卫似是有心刁难，不开城门却往水桶那边走去，一面用手重拍下桶身一面笑言：“近日宫里事端多，且前日又查出有寺人宫女偷运财物出宫，因此我们不得不小心些。”

　　两寺人听见这话便又取出一锭银子递上，而后爬上车打开水桶的木盖，说：“军爷您仔细瞧瞧，这桶是空的。”

　　两只大桶还真是空的，但禁卫却还是不肯放行，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我这是头一次因这档子事收到两锭银子，之前那两人神气活现的讨人厌，你俩倒是乖巧的很。”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这两个小寺人着急出宫也不细想，只点头附和，边笑边称是。

　　在远处盯梢的宫女甚为着急，见守门禁卫还围着水桶左拍右看的生怕要查出什么来便大步上前，先是对那两个小寺人斥道，“周公公就怕你们两个新人办不来差耽误事，都到这个时辰了竟还未有出宫。”讫语撇过身边那几个禁卫两眼又指桑骂槐起来，“若说真耽误了陛下的洗漱用水谁来担当。”

　　这女子的出现及这一通话反更让那两个禁卫起了疑。

　　他们在前一刻就收到一张纸条，说今日运水的桶里大有文章，原本以为有人在玩笑，但见眼下这样的情景就不得不多长个心眼，倘若真能查出什么来就可升官发财，其中一个笑言：“我看这桶有些奇怪，难免没有藏着些什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话是宫女喊出来的，她心里有鬼自然倍加敏感，且见那几个禁卫要拆桶就慌的很，一面上前阻止一面威胁道，“这可是给陛下装泉水用的桶，也是你们几个下人能拆的。”

　　“我今儿个就是要拆。”禁卫头领边说边一把将宫女推翻在地。

　　习武之人的力气非比寻常，没两下就把整个桶都拆了，这才看清楚其中玄机，原来木桶的底有两层，最底下的夹层里正藏着梦阑珊，她的手脚被人捆绑着，身上伤痕累累已是气若游丝，这让那几个禁卫有些激动，即刻跑去禀报萧代。

　　原本这个时辰是萧代睡的正香的时候，但司马佑在燃香里放了提神之物，因此已见他在洗漱更衣，听见下人来报此事便即刻要审，又吩咐周力去带温若仙过来对证。

　　忤逆谋反是大罪，为保皇室安危将其即刻诛之也不为过，但萧代终究对她不忍心，只将温俊来关押大牢细审，而把她监禁在十三苑。

　　温若仙闻此消息先是喜，后见梦阑珊奄奄一息又是怕，不仅对她有所怜惜更惶恐死无对证断送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忙跪倒在地对着萧代磕头，道：“请陛下救她，如此才能还妾一个清白。”

　　萧代并不在意梦阑珊的生死，她平日里就有够丑的，而今更是丑的不像人形，亦不过为得到她的口供才吩咐太医替她诊治，眼下见温若仙哭的梨花带泪又求的恳切便有一丝心软，但嘴上却是不屑：“你如何断定她就能证明你的清白，罪证俱全你还敢不认。”

　　温若仙听见这话忙跪爬到萧代的脚边，扶上他的膝盖信誓旦旦：“妾是冤枉的，妾对陛下一心一意绝无忤逆之心，妾的哥哥天生愚钝又容易受人框骗，分明就是有人嫉妒妾独得陛下盛宠谋划算计，如今唯有这个丫头能告明一切替妾洗清冤屈，还请陛下念在以往的情份上给妾一次机会。”

　　萧代自然还对温若仙有恻隐之心，否则老早就把她拖出去砍了，他微低下巴看着脚边的人儿泪痕满满竟想起了南宫，恍惚之间竟以为是她在求自己，终于应诺：“那朕就让太医好生照看她一晚。”

　　温若仙觉着不妥，即刻言：“还请陛下恩准让司马大人替她看诊，否则她难保能活过今夜。”

　　其实梦阑珊在精神上没多大事，但肉身上的伤痕终是难办，她如今想说清楚也没办法，是这具身体不听话一副要挂掉的样子，幸而她因那颗起死回生的药丸还吊着一口气。

　　司马佑自然是千百个愿意替她治伤，无奈他不能随意答应，拱手作揖道：“臣是御医。”

　　温若仙知道司马佑的脾气，更明白萧代的性子，她如今只能赌上一把，口气强硬道：“若陛下真要定妾忤逆之罪也要让妾死的甘心，若是这丫头活过来后所言不能服众，妾即刻就去死！”

　　若萧代舍得让她去死便无需查到此刻都未定案，斜眸往边上一瞧，瞧的司马佑更是心急如焚，却又再次推托：“臣除了陛下不会医其它人。”

　　别说司马佑不爱医治旁人，即便是萧代自己也不愿意他为谁出力，独享独占才能体现出他不同凡响的身份，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卑微的低等宫女，何德何能让一个神医卖力气。

　　边上的宴朗早已猜透萧代的心思，便适时推波助澜一把，道：“只怕是司马大人不敢救，若是救不活岂不连累自己神医的名号。”

　　这番话听着倒觉得治一治亦是无妨，果真让萧代稍觉舒心些，即刻吩咐：“朕命你替她医治，一来是需要她证明事实，二来也好瞧瞧你是否能担当起神医的尊号。”

　　司马佑早已心痒难耐，但他不仅不谢宴朗帮衬反倒趁势耍弄他一番，郑重其事道：“那就请陛下做个见证，若是微臣能救活这名宫女，就让宴大人替我驾马车，还要鞠躬作揖说‘从此就服司马神医’。”

　　萧代往宴朗脸上打量，他此刻已全然放下让司马佑替梦阑珊救治的不快感，只说：“朕准你。”

　　宴朗无所谓，他只要梦阑珊性命无忧便万事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