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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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端搀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低声轻语道：“日后你若胆敢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有本事的别让本座知晓，没本事就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吧。”
“我知道的。”陆知梨闭了闭眼睛，顺从的点了点头，总比被送去帝陵的好，身体轻颤着，忽而问道：“敢问大人，为什么要救我？”
“当初我答应过你爹的，会保护好你。”秦端直白道，落难的官家小姐，被人奋不顾身的救了，这应当是一出不错的好戏。
“我父亲吗，秦厂公，希望您不是在骗我。”陆知梨不是傻子，父亲怎么可能独独保她一人，至少，也要先保下兄长罢。
“是的，陆大人此前早有预感，故牺牲自己保全陆小姐。”秦端说的堂而皇之，语中似夹杂着对陆衍的佩服，面色上看不出分毫破绽。
陆知梨不能不信，即使知道这都是假话，秦端在陆家时，对她有种意外的包容，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秦端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唔，和寻常宫女的衣裳比起来次一些，落难的官家小姐嘛，却仍然和寻常的宫人看上去不一样，秦端上辈子好事没几件，抄家灭门的场景见多了。
他明知道，这根本不是在救陆知梨，而是害她，害她此生没了希望。
其实，他可以随便想个办法让陆知梨“死掉”，然后将其藏匿起来，只等陆家之冤大白天下，可位居恩人之名，倘若今日不曾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他倒是不愿了，谁让她救得是一条毒蛇呢。
“你同我……做对食，我便救你的哥哥，知梨，你说好不好？”秦端说出早已设想过的话，说出来还是难以启齿，他要了命的保留一点尊严和颜面。
“好。”这对陆知梨来说，是不可能犹豫的事情，她听见秦端可救哥哥，原本紧绷的细白面皮微松，干脆利落的应了，随即又问道：“不过父亲是用什么作为交换，让您肯屈尊救我？”
“自然是，千金换千金。”秦端想起了那一盒子的东西，缓缓勾起一抹笑，声音冰凉道。
“父亲请厂公大人救我，难道真的不曾提及过一句我的兄长吗？”陆知梨急切的问道。她不会相信他之前敷衍又拙劣的谎言，秦端分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若不是看见了她，怕是根本不会想着实现什么承诺。
“哈，你太天真了，”秦端摇了摇头，眉眼间存了认真，呵然冷笑道：“知梨，你可知在这宫里要救一条人命要多少，你父亲所予我的东西，只够救一个你呀，不过，你若愿意用自身来换，我可以救你的哥哥。”
其实对于秦端来说，不过是很轻易的事情，陆氏子弟本就有太子一党的庇护，陆家可留一脉，只是上辈子，太子还没来得及为陆家平反，自己就被人推下储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而他庇护陆家余脉这一条罪状，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令太子被废，忽而忆起，陆知梨……之所以前生被发落到帝陵守墓，大概就是因为此事，从苦役到守灵等死的宫人。
那时候他临死之际，哪里想过要问陆知梨的遭遇如何。
“原是如此，多谢厂公解惑。”陆知梨不敢说憎恨，秦端救了她出这苦海，她应感恩戴德。
可是，为什么，她抬眸看向了秦端，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他的容颜半明半暗，朗如白玉，阴如晦夜，森明冷然。
这个人，也是如此的吧，可以翩翩绝世的佳公子，也可以如此卑劣的提出交换，她已然长大，历经事故变迁。
“知梨，像从前一样，喜欢我，我会娶你，对你很好很好的。”这句话从秦端口中说出，有些卑微的恳求，就如陆知梨所说的，她喜欢过秦端，很多事情，接受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哪怕她知道，秦端不过是做出温文尔雅的姿态而已，他本质上是卑劣的，可是，这个人和旁人早在落入眼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不一样，她偏过头，抿着唇角不言不语。
两年前的那个春日，她从自家绣楼里被人驱赶出来的时候，看见姨娘和家中的仆妇婢女等人，被官兵拖着头发拽出来，对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还有一点分寸，只是冷声催赶，当然也没客气到哪去。
姨娘等人是被发卖了的，还是如何，陆知梨所知不多，她们家中姊妹则被没入宫廷，哭声哀哀一片。
她得学会接受这一点点上天的垂怜，也得藏起自己所有的憎恨和这个人相处。
“我分明已经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了。”秦端低声说。
眼前的情形显而易见，陆知梨完全没有被好好照顾，是他疏忽了，宫里惯是如此风气，他没有再理会此事，是不希望有人注意到陆知梨，却没想到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以为他舍弃了陆知梨。
果真是他，陆知梨拈紧了袖子，即使是怨恨，也万万是说不出口的，眼下她正是浮萍般的人，即便他只是个太监，她也得小心翼翼的讨好取悦，陆家总会有平反的一天。
太敷衍了，秦端此人，不可信。
秦端想要一个宫女做对食，太过容易，底下的人孝敬他还来不及，眼下更是容易了，罪眷，连最低的宫女都不如，人家自己又是愿意的。
“为何非要她不可？”从要来了陆知梨，又命人直接将掖庭收了钱却不办事的管事发落后，苌坚问他。
提起陆知梨，秦端很有耐心的，微笑地和他解释道：“苌坚，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女子。”
“厂公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苌坚看着他，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将自己从泥泞里扶起来的人了，秦端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他们本不该有任何牵挂的。
“我知道，可是，她出现了，事实上，当时我并不确定我对她究竟是因为前尘往事的执迷，还是感念于一时被喜爱的喜悦。”
“罢了罢了，您是东厂提督，卑职又能说什么。”苌坚口中这么说，但脸色可一点都不是这个意思，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厂公，似乎本该就是这个样子，但又略有微妙的不同，似乎更加淡然了一些。
“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感受到被人喜爱的心情，苌坚，我……不能放开啊！”秦端低下眉眼，平淡的语气里却用近乎感激的字句，显得出奇的卑微和满怀希冀。
往日，秦端总是阴郁中带着冷嘲热讽的，现在他一点都不一样，那种发自内心的温和，还有些对未来的期待。
“可您别忘记了，厂公，您可是亲口说过，自己是她的仇人。”苌坚冷冰冰的划破一切幻想与假象，质疑道：“而且，她也认出您了，不是吗？”
“是啊，可我又不是为了与她琴瑟和鸣的，我啊，我就是想要她。”言罢，他又瞥了苌坚一眼，撇了撇嘴道：“苌坚你这个人，委实是很无趣。”
“您说……算了，您现在就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苌坚气馁的一拂袖站起来就想走，这话，前世苌坚也曾说过，甚至心怀杀意。
“哎，苌千户，”秦端一只手按住他的刀鞘，让他站住，挑眉含笑道：“你要说什么，怎知我听不进去？”
苌坚只得站住回过身：“那好，卑职就直说了。”
“卑职且问您，您说陆姑娘喜爱您，那她喜爱的究竟是青年才俊的秦大人，还是东厂的秦厂公呢？”
“自然是前者。”秦端太清楚了，自发的嗤笑一声。
“厂公既然知道，现在还招惹人家姑娘做什么？”苌坚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哪个讨厌的妹妹，即使他觉得很讨厌，但若是嫁给这样的人，他也不会愿意，而且看起来，那陆姑娘并非柔弱之辈，怕是最后受伤的会是他们的提督大人。
“苌坚。”秦端抬头看向他两世的挚友，有时候会觉得，有苌坚和陆知梨，其实前世也不算是白活了，至少，他和他们都有了交集。
他露出清淡的笑意：“其实我们这样的人，也值得有像样的日子。”
“我看厂公大人您这是发烧烧糊涂了才对，等我去给您煎药来吃就好了。”苌坚抬起手背往他脑门上拍了拍，端着手臂，冷笑着揶揄一声。
秦端抬首看他，苌坚看着行事狠厉，不近人情，实则露齿一笑，还带着少年的清朗之气。
而他自己呢，他是不一样，他不同的，他是早已深入骨髓的狠毒。
“你当我如何糊涂都好，苌坚，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后面都有我，你和我不一样。”秦端本以为此生与苌坚也许走不到一起去，毕竟，他也没有重复走了前世的老路，最后二人纯粹就是为了狼狈为奸，凑到了一起。
苌坚心中情绪复杂，故作不着意道：“卑职与厂公当然不一样，儿女私情，我可不敢肖想，走一步算一步。”
“是啊，咱们这种人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秦端轻轻附和道，苌坚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要质问秦端这回事了，事后回想起来只骂厂公狡猾。
可是秦端自知，他未曾欺骗苌坚，陆知梨的出现，让他知晓自己这样的人，也能够得到被人爱慕着的温暖与喜悦，也能得到真切热烈的一颗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千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