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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开的,留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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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森林,树叶上冰冷的空气砭人肌肤。
然生轻盈地踩着高高的树尖掠过森林的上空,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搬运来浓浓的湿气,她鼻子一痒,不防打了个喷嚏。
吸吸鼻子,然生抬头望了眼上方的云层——她料想迟一会儿应有一场大暴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脚下的森林里黑黢黢的,空气潮湿而沉默。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树木沙沙地摆动着枝叶好似在传递某些不寻常的信息。
然生心头莫名地一跳。
她跳下树,轻轻落在地面上。
然生自是不怕这林子里的大蛇大虫,真遇上了她不介意炖蛇汤泡虎骨酒。然而此时此刻就在这个林子里,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略一思索,她闭上眼,笼在袖中的双手飞快地结印:
“忍法,森之心之术。”
肉眼不可见的波动无声地向四方扩散开去,像在平静的池塘中央扔了一块小石子般,附近的森林仿佛在一瞬间里活了过来——在极短的几秒内,森林成为她的分身,感知突破身体的界限无限延伸。
然后,她睁开眼,目光直直地望向正前方几十步外的一棵棕树——树上不知何时静悄悄地栖息了一只羽毛整齐的乌鸦。
“在那边的是谁?”
浓密的树冠下,深深的阴影里转出一个人。
上一个冬天留下的一地松脆的枯叶,在他脚下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然生一愣。
——他们看着彼此,熟悉又陌生。
这是然生从未见过的宇智波鼬:血红色的眼睛闪着如寒冰的光芒,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刃在寒夜中反射的月光。
他说:
“是你。”
声音入耳,然生又是一愣。
记得那年她出发时,同桌正处于变声期,她还曾多次嘲笑那副公鸭嗓子与他的冷峻外皮极不相称。
而此刻,振动她耳膜的这个声音,淡漠而清洌。
不带丝毫感情。
然生沉默了。
她早已不是几年前新出道时的菜鸟忍者,不会看不出围绕在宇智波鼬身周的空气里的紧绷与肃杀。
即使同桌在下一秒钟立刻向她出手,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已淡至几不可闻,眼底暗藏的杀机与冷酷却依然让人窒息的浓厚。这种状态,然生并不陌生——宇智波鼬一定刚杀了不少人。
想到这里,然生下意识地看向同桌的额头处。
“你在看这个吗?”鼬抚上护额。
他的指尖看似随意地划过,然生就眼见着原本平滑完整的木叶标志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纹。
这是无法愈合的伤,代表了不能回头的路。
然生沉下脸:“看起来,已经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小问题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
“你作了什么?”
“……然生同学,希望你不要阻碍我。现在这种状况,一旦出手,我没有自信能不杀了你。”
看说的什么混帐话!
这一刻,然生突然有些理解自来也当年的心情了。
那一年那一日,得知大蛇丸离开消息的自来也,二话没说冲到大蛇丸家,不顾可能背上“以大欺小”的恶名,一把揪着小小的然生的衣领子问明大蛇丸走的方向急急追了出去。
几日后,自来也回到村子。
一个人,很沮丧,很失落,很伤心,连着几天喝醉酒逢人必问“为什么”。
理由?为什么?怎么回事?……然生也很想揪住同桌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他,或者干脆把他的脑袋敲破看看里面如何是否被谁施了迷魂术。
数年后,然生站在终焉之谷,面无表情的地看着远处两位少年的浴血战斗。
她没有插手,却忍不住冲着老天比了个中指——
这该死的轮回!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宇智波鼬与然生都不是多话的人,三眼两语表明了态度,一个是新出炉的叛忍另一个是新晋升的上忍现役,真真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双方不约而同地认为忍者之间的争议用忍者的方式来解决就好了——多说无益,捋袖子开打就是。
两人同时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又同时从原地消失,黑暗的森林苦无与手里剑相撞激起的火花闪成一片。
初出茅庐的忍者新手,或许会认为苦无手里剑这些玩意儿根本杀不死人,至少,不是忍者对决的首选。
这些小孩,显然是中了理想主义的毒。
在他们纯纯/蠢蠢的小脑瓜子里所憧憬的顶级忍者之间的巅峰对决,大概只是一出由眩目的忍术与莫测的幻术组成的华丽剧。可事实上,没有任何权威研究报告说,因为手里剑的杀伤力不如火遁术就应该被淘汰,至少死在手里剑之下的人都不承认。
其实所有的武器都是神兵利器,关键是使用的人。
宇智波鼬和然生,显然都是个中高手。
不过想象中的持久战并没有出现,战斗很快结束了。
然生犯了一个错误。
她心里其实很明白:与写轮眼拥有者对敌时直视对方的眼睛,是一种极度不智极度无谋极度愚蠢的行为。
没有人知道然生那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智无谋愚蠢了一回。
然生手中的手里剑地抵在鼬的脖子上,剑尖刺破皮肤血顺着鼬的脖子流了下来。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良久,宇智波鼬突然叹了口气——“别忘了您答应过我什么。”这话当然不是对神魂不知跑到哪个天外天去了的然生说的。
“放心,我不会对小姑娘出手。”
从鼬方才藏身的树阴下走出另一个人——这么近的距离,然生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此时,他滑稽地高举双手以示“清白”:“倒是你,鼬,这是一天中第二次使用月读了哦,你应该对自己的眼睛多一些爱护的。”
“……我有分寸。”鼬说着,伸手接住女孩软软地往一边倒下的身体,冷峻的面孔上竟有一丝笑意。
然生紧闭着眼,眉头打了一个老大的死结,身体微微发抖……宇智波斑好奇地问:“你让她看了什么,小姑娘怕成这样?”他未尽的潜台词是“你在月读里怎么她了?”。
“没什么,我也没想到钱包长翅膀飞走的一幕会给她如此大的刺激。”鼬淡淡地说。
宇智波斑目光一闪:“你的朋友?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嘛。”
“也许吧。”将女孩倚在树边靠着,鼬站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森林再度回复了宁静。
——“再见,然生……对不起!”
然生是在木叶医院的病房里醒来的。
窗外暴雨如注。
听到动静,原本坐在窗边的小凳上抽烟看风景的老头转头道:“这么快就醒拉?”言下之意,似乎对然生没有睡上十天半个月颇为惊奇。
然生坐起身,捧着脑袋,心情恶劣。
“感觉如何?”三代拎着烟杆走过来,问道。
“头痛,恶心,眩晕、耳鸣、畏光、失眠、乏力……”然生张口就是一堆抱怨。
“屁,你以为你脑震荡阿?没出息,不过是一个幻术而已。”三代拿起烟杆赏了她一大栗子。
“您教训的是。”然生也不争辩——她自己也觉得这么简单地被鼬摆平了,说出来的确不是一件多么长脸的事。
“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灭了宇智波一族。”
“啧!”
然生忍不住为同桌的大手笔乍舌。紧接着,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弟也被咔嚓了?”
“没。”三代因为然生粗俗的用词瞪了她一眼,“所以我有事拜托你……”
“……”然生捂上耳朵。
三代举起烟杆狠狠敲下。
然生无奈,放下手,一脸奔赴刑场前的决然。
三代简直拿这个徒孙没办法了,快速地将命令说了一遍,眼不见心不烦——“从今以后,宇智波佐助由你负责照看。”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然生还是把脸皱成了一颗包子:“不会吧,真的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么不成熟的我吗?您三思阿!”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宇智波一族的末子,写轮眼的血继界限,会有多少贪婪的目光觊觎着。接手这么一个“大麻烦”,挖个坑自己埋自己?……她很不情愿哩。
三代瞟了她一眼: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保护这孩子的。”
这下,然生不说话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
宇智波弟弟变化很大。
佐助如今的模样神似他哥当年,然生总觉得很难将这个充满仇恨的小男生与从前在鼬身前身后转悠的跟屁虫联系在一起。
“我不需要人照顾。”
宇智波佐助咬牙切齿地说,他看然生的目光颇有几分迁怒的味道,却不想这个女忍者竟附和点点头:“恩,我也这么认为。”
佐助毕竟年纪还小,本性单纯,面对然生这一预料之外的反应,他反倒有些不安于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这种不安没有持续多久,对方很快提醒他想起——名为然生的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粗神经,以前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
“忍者心得,学校里应该有教这门课,你……有及格吧?”
“哼,这种课,我从来都拿满分。”
“很好。忍者心得里应该有‘忍者应服从命令’这一条吧?呃……具体是哪一条呢,好多年没用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第三条。”
“哈,你果然是知道的呢。”
佐助觉得跟这种人生气的自己真傻。
既然不再是一个人独居,考虑到身边小男生的成长,然生决定将家搬回大蛇丸留给她的大宅子。
“你这是干什么?”
第一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佐助瞪着碗里越垒越高的菜,脸色不太好。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给晚辈夹菜不是长辈表现慈爱的最好方式吗?”他那不比他年长几岁的,毫无责任心可言的“监护人”用一种没有说服力的木然表情,一本正经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不、用、了。”他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呢——以为他年纪小就看不出她那张用来欺骗世人的外皮下掩藏的阴险狡诈么?
这家伙显然是故意的!
然生经常想,如果宇智波佐助是塞一根棒棒糖就能解决的可爱小鬼就好了
叛逆期的小男生最难办了。现在一叫他“宇智波弟弟”就不理人——以前明明很乖的阿!
生活中烦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只有一件,然生真担心自己这一世会不会未老先衰。
正式登记为上忍后,新的问题也跳了出来。
老头明示暗示催得很急,加上卡卡西不时的鼓动,然生两眼一闭,在加入暗部的申请书上按了手印。
其实手印落下的当时她就后悔了,可这时后悔也来不及了——老头动作迅速地将申请书交到“biu”的一声出现的暗部手里,那急切的架势和风化场所的老鸨收取卖身契时没两样。然生眼睁睁地看着那名暗部又“biu”地一声遁走,强压着“上了贼船”的不良预感,安慰自己至少暗部的制服还是很帅气的。
除了制服,暗部有另一项“人性化”规定——由成员自行选择所带面具的式样。
入部当天,作为前辈的卡卡西,热情地推荐了几个“流行款”:“狐狸、山猫、犬、鹰……你喜欢那种?”
“什么都可以吗?”然生低头翻画册,状似随意地问。
“当然。”卡卡西不假思索地回答。
然生抬起头,微笑,露出森森白牙:
“那么,我选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