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遥》小楼

4、第三章

　　在那件事情以后，童瑶便有了一个绰号——“电话号码簿。”
　　不仅是因为她那卓越的数字敏感度，能轻易背诵全院的电话号码。
　　还因为……呐，大家都知道，凡是电话号码簿都是枯燥而无味的。
　　在很多年轻女孩子眼中，美貌比能力有杀伤力。
　　所以尽管项龙华好像，似乎，仿佛——对童瑶有些赏识，众女孩也未把她列入危险对象之一。在争夺院办主任芳心的这场战争里，童瑶永远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一级。
　　而且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懵懂呆傻，看着你的眼睛永远纯真善良如同小动物。没有人会真的对小动物抱有敌意，除非她是BT。
　　至于工作上，这姑娘充分表现出我为人人、先人后己、大公无私、勤劳奉献的伟大使命感，而且死心塌地、从无怨言、任劳任怨、人见人欺……就算替全办公室的姑娘们把活儿都干了，她也依然笑眯眯的好像很开心。于是，大家都很放心的把谁也不愿沾惹的活儿甩给她，等到要到主任面前汇报的时候才拿回来——保证漂漂亮亮一份作业。人人都爱她，她也爱人人，院办虽然号称阎王殿，不过在童瑶眼中，也可算是极乐世界。
　　有神斜睡于榻上，竖琴婉约。
　　但为这一点，她也觉得自己赚了。

　　工作上的繁忙还算能够应付，而生活方面就感觉比较糟糕了。
　　童瑶住在一个四室一厅的公寓里，而这个公寓，是远嫁的妈妈留给自己的成年礼。
　　那个女人说，童瑶，你应该学会自立。如果真觉得太辛苦而坚持不下去，你可以到国外来找我。
　　童瑶沉默着点点头，守着空空的公寓呆了三天，然后用租金付了自己的学费。
　　当年的租户都是学生，虽然给价较低，却也好相处，四年一去相安无恙。而今学生们纷纷毕业，自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除了一个保送研究生的同龄女生外，其他人都搬走了。偌大的房间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童瑶也不免有些寂寞起来。虽然文华医院给予的丰厚薪水足以支持她的开销，童瑶依然希望能够找到新的租户——
　　钱固然重要，而更重要的，是能够温暖人的体温。
　　只是，前段时间的购房热潮使得二手房急剧膨胀，整个租房市场也相应变得疲软。童瑶所在的公寓并不是市中心的好位置，出手也变得很困难。自从8月份在网上贴出租房广告后，整整两个月都无人问津，在童瑶忧愁的时候，同屋的丫头出主意道——
　　“你不如在说明里注明异性同租。这样人家说不定会见色起意顺便爱屋及乌买了你的小窝。”
　　丫头的说法果然够惊悚，而童瑶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有商业头脑。只是……
　　这样真的可行吗……
　　当童瑶把讯息贴到网上的时候，的确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就仿佛自己的隐私被人偷窥了一样，有种冰凉而又火热的新奇感。
　　这一日，童瑶又因为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到最后一个下班。当她伸着懒腰望向时钟的时候，才发现时针已经来到了9点的位置。
　　原来已经这么晚，大家都走掉了……童瑶收拾完手边的材料，顺手打开网页——她想在临走之前看看有没有人对她的小屋有兴趣。
　　然而，回帖都是这样的——
　　“屋主是美女吗？是美女多少钱都租！”
　　“请问美丽的房东，你还提供别的服务吗？”
　　“异性同租啊，故意这么说是不是在勾引我啊……”
　　“这年头什么噱头都有，妓女也敢公开卖。”
　　童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难堪。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而他那深深的影子，也随着夜色轻轻飘了过来……
　　忽然之间，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仅仅只是闻着他身上特有的weekend的味道，心情就仿佛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起来。

　　“你在租屋？”
　　过了一会儿，她的龙如此问道。
　　“这个……只是一时新奇才想到把房子拿到网上出租的……”
　　童瑶慌忙要去关闭网页，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网页设计很不错，是你自己弄的吗？”
　　“是同屋的女生做的。”
　　他似乎笑了，有轻轻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
　　“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做的？这种话很轻易吧。”
　　是啊，很轻易呢。
　　只是，不想给他无谓的期待。
　　“为什么想着要租房？难道说你现在过的很拮据？”他再次开口问道。
　　“拮据不至于，只是不想那么大的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童瑶寂寞的笑了起来，“像您所在的家庭，一定不会有如此的感觉吧。”
　　“你又不是我的家人，你怎么会知道？”
　　他用嘲讽的语气回答道。
　　“诶，不是完整而和睦的家庭吗？”
　　童瑶正要回头，忽然感觉他反而上前两步，异常专注的注视着屏幕。
　　“这个……并不好看……”
　　童瑶顿时面红耳赤，连忙用手去挡。他把那手臂拉开，继续注视着屏幕。
　　“这个房间，以前住过男人吗？”他指着其中一间铺着蓝色卧具的房间道。
　　“并没有。只是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喜欢蓝色，所以她的房间里都是蓝色……”
　　他的目光在幽蓝的荧光里闪了闪。
　　“她带男朋友回来过？”
　　“偶尔也这么做……不过那也是别人的自由吧。”
　　“还真是大方的房东啊。”
　　他似乎又笑了一下——相对于整整一个月都努力板住的面孔，他今天晚上已经笑得够多了。童瑶有些惊恐的发现他甚至环过手臂来敲击键盘，尽管他的手臂很长，但他的气息依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强烈的入侵了属于她的世界。
　　他在留言里回帖道：“很可爱的、学生气的小屋，感觉只有森林童话里才有。”
　　诶？这种话居然是小阎王说出来的？童瑶吃惊的望着屏幕，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而身后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经快步离开了。
　　这……就是她的龙所能给予的温柔吗？
　　童瑶一直呆呆的看着那句留言，下面那些刺目露骨的话，都已经不存在了……

　　而夜风中，有人走的飞快。
　　他在打长途，而且是国际长途。然而他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
　　“子奇，我决定搬出去住。”
　　“家里一堆烦人的事儿，已经不想再妥协下去了。”
　　“房子的事情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看好房子，价格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只要离家越远越好……”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想替你预留一个房间。”
　　“为什么要这么做（笑）……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同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
　　“什么环境……嗯……一个像森林童话里才有的房间。小，琐碎，简单。”
　　小，琐碎，简单。
　　与他所存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仿佛水下的海沟，仿佛天堂的背面，仿佛极地的另一端。
　　项龙华收了线，很快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帮我黑几个人。”
　　“你去找一个叫‘日安晚安’的blog，凡是回帖乱跳的，通通给我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种人渣，不管是在现实世界里还是在虚拟世界里，我都不想看到他们。”
　　项龙华挂断了手机，发动了汽车，当夜灯在黑色车身上划下流星般的美丽碎影时，它们同时照亮了男人的面孔。
　　那张面孔冰冷，绝情，在灯光无法照亮的眼眸深处，埋藏着一个人的狂傲与孤独。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的美梦。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龙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弱冠少年，而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现在的，混杂着美丽与凌厉，冷漠和霸气的男子，像雪在烧。
　　但尽管是这样仿佛远在天边无法触摸的个体，依然是她最爱最爱的龙，仅仅只是看着他，就会觉得非常的温暖，非常非常的温暖。
　　每次做完美梦的感觉就像是云霄车上刚下来，晕乎乎的，很美好，很幻觉。她拖沓着步子走进浴室，摇摇晃晃打开水龙头，然后，在水声的美妙乐章里，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
　　“龙，早安。”
　　龙，早安。
　　龙，晚安。
　　每天每天都会继续的问候，伴随着每天每天的日出日落。
　　她就是在这种温馨中持续等待，感觉自己仿佛被爱包围。
　　从未想过有所回报，也从未想过会有人回应。
　　然而，这一天，她却清清楚楚听见旁边一个声音回答道——
　　“嗯，早安。”
　　等……
　　等等——
　　等等等等——
　　旁边这个人是谁？怎么可能……
　　旁边正对着另一个池子刷牙的某人，含着水漱了漱，哗的一口吐了出来。他一边擦嘴，一边看着镜中已经龟缩成豆丁状的童瑶，缓缓道——
　　“话说，你早上看到室友，都是这样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吗？”
　　童瑶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门口的位置，甚至如同考拉抱树一样死死的抠住门框。而且，她还穿着睡袍，而且，她还蓬着头发，而且，她还没穿内衣……
　　而且，她还伸手确认了一下才明白自己的确没穿内衣。
　　某人抱着手臂看着她，表情一时很微妙。
　　“对……对不起……”
　　童瑶顿时领悟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而又可怕的事情，而她的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死一百遍也不足以平熄羞愧啊！她用光速迅速跑回房间一把拉上门，顺道儿还跑掉了一只拖鞋——
　　项龙华看着地上那只滴溜溜还在转的拖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越笑越大，需要扶住墙才勉强站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甚至眼泪打湿了他的眼。
　　“似乎是个很有趣的开始……”
　　那个男人如此的呢喃着，面孔异乎寻常的散发出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