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遥》小楼

3、第二章

　　对于项龙华来说，在这里看到中学时代的同学，的确令他很吃惊。
　　高中毕业后便直接到欧洲读书，最近两年才低调回国，进入父亲掌管的文华医院工作。生性冷漠的他几乎没有同任何过去的同学建立联系，更别提这个本来也谈不上有多要好的中学同学了。而今多年未曾联系过的童瑶忽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并成为他的下属……就算他见多识广，此刻眼中也充满了惊异。
　　这个女生，在记忆里完全就是一张没写字的白纸，她那平凡的长相，平凡的处事，平凡的性格，委实不能带给他任何新鲜感。唯一还算残留着记忆的部分就是她在毕业前夕给他写了一封情书——其实，给他写过情书的女子何止百千，而这一个有点特别的原因就是……
　　项龙华把那遥远的记忆拉扯回来，再次评估这面前这个女子的动机。他不太相信她在故意制造机会，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惧——自作聪明的人只会很快消失，对此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想到能在工作岗位上见到同班同学。这也算的上是缘分了，对吧。”
　　故意这样说着，他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而那个女孩子怔怔的，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面对着昔日的同学现在的上司：“我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参加了文华医院四次面试才终于进入这里的。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特别的说明，似乎已经看穿了对方的心事。童瑶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平凡而且普通，其实内在心思极其缜密。项龙华点点头，开口道。
　　“我也觉得你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愿意成为院办公室的成员之一吗？”
　　“……”
　　“提前说一句，我这个人很不好相处，你也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
　　童瑶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的注视着对方。她的龙在一个距离之外无表情的看过来，深棕色的眼珠如同玻璃一样有着莫名的穿透力，仿佛能直视到她的心底……
　　“我愿意。”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童瑶并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幸运还是不幸。
　　而那的确是她足以铭刻一生的开始。

　　对于童瑶的决定，项龙华并没有太多意见。他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因为不想给工作带来不便，所以最好不要暴露出你是我同学”，然后就把童瑶交给副主任管教去了。他的抱负还有很多，一个小小的中学同学不足以在他心湖中投落石头——至于童瑶在新岗位上是否如意，是否胜任，他一点也不关心。三个月的试用期一过，自然知道该不该扫地出门。项龙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中学同学也不例外。
　　就这样忙忙碌碌着，两个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如同过去一样，童瑶这个人依然可有可无着，顶着一张堪比白纸的脸。项龙华紧盯着屏幕上第三季度的信息数据，手指上的烟萦绕青丝。
　　他的表情瞬间阴暗了下来。雪在烧。
　　熄掉指尖的香烟后，他走出办公室，对着外面一众院办成员扬起了手中的报表。
　　“这份报表谁做的？”
　　语气说不上是喜是怒，只是阴深深的让人害怕。这时一个女孩儿战战兢兢站起来，说是我。
　　项龙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垂下手臂：“报表做的不错，看得出用心思了。”
　　女孩儿仿佛得到了世上最大的褒奖一样，几乎当即喜极而泣。
　　“这份报表，是我花了三个通宵换来的，希望……还能入眼……”
　　得到了夸奖自然就要邀功，院办是竞争激烈的地方，主任是终极追求的目标。
　　然而，那个男人却很快低下头，哗哗的翻着手中的报告：“只是，我很不明白为何这份报告里没有日均门诊量和日均急诊量。难道我忘记告诉你我希望看到这个指标？”
　　女孩儿的脸唰的白了。
　　“还是说，你已经把数据装在了脑子里，打算当面向我汇报？”
　　女孩儿汗如雨下。
　　“好吧。既然你有这本事，那不妨大家都停下工作洗耳恭听。”
　　那个男人抱着胳膊斜斜靠向身后的办公桌。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妖冶如同罂粟花，而那十足魅惑的表情就仿佛猎人用嘲弄的目光望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毫无怜惜，毫不容情……
　　“日均门诊量是7490，日均急诊量是1768。”
　　这时候，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猎人对笼中动物的戏弄。项龙华睫毛低垂，不动声色：“日最高门诊量，日最低门诊量。”
　　还是那个声音，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日最高门诊量为8322，发生在7月23日，周一，最低日门诊量为6047，发生在9月5日，周三。”
　　“日均收入、日均支出、入院人数、出院人数、手术人数、病床周转率、病床使用率……”
　　项龙华面色不变，却越说越快，他如同吸毒者一样贪婪而且狠毒的压榨着人类可怜的脑细胞，不带任何温度的快速问话噼啪作响。而回答者丝毫不受影响，随着那节奏冷静而从容的给出了答案。旁边的众人早已变了颜色——这那是问话啊，根本就是故意刁难……
　　而回答者……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拥有如此卓越的记忆力，居然这样都能够应答如流？！

　　在众人的惊讶和震动中，只有项龙华的表情依然平淡无波，沉静犹如轻菊淡梅。然而在他的身体里，何尝又不是阵阵呀然撞击着心房——这并不是安排给她的工作啊，为何会记得如此清楚……
　　他不由想起了那遥远的中学时代，偶尔飘入的只言片语让他关注到这个女生。
　　哇……你是不是能把世界史的大事年表整个背下来？
　　因为觉得很有趣，所以随手就记住了啊。
　　不觉得背数字很枯燥吗？
　　不会啊。那些数字，就像跳动的音符，能带来愉悦感呢。
　　……
　　（这么多年了，你的兴趣还未改变吗？）
　　项龙华那刚硬凌厉的线条不知不觉已经柔和了下来，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如同当年他注视着平凡而又不平凡的豆蔻少女——
　　“童瑶，数学好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知道。不过，能够记住这些，并帮助到您这一点，让我十分开心。”
　　项龙华怔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这个女子依然还是那么直接而简单啊，他把手中的报告扔在童瑶面前，简短道：“既然别人觉得如此boring的工作你如此喜欢，那就交给你做好了。首先是周统计分析报表，每周一交给我，记住了。”
　　说完这句话后，那个男子便大步离开了。办公室里顿时轰动了起来——
　　主任居然会把他最重视的数据挖掘和决策支持这块工作交给一个新人来做，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他是如此严谨而且要求甚高的人，对每一项工作都力求完美。而今他的相托，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新人会背几条数字？大家纷纷把质疑的目光投向她，窃窃私语起来。
　　而这一切，童瑶丝毫都没有发现。
　　她怔怔的捧着那报告，满脑子都是她的龙刚才那一刻的笑容——
　　他很少笑。很多人甚至认为他从来不笑。
　　其实他笑起来很美，非常非常的美。
　　如同春回大地。
　　如同雪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