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物[西幻]》十夜归

9、Ⅰ-9

　　“我早就说过，兰德尔，你会为你浪费的那滴圣灵之水而后悔的。瞧啊，你在期待的是怎样一群蠢货……呵、呵哈哈哈哈！”

　　黑雾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张狂的笑声从中发出，等到黑雾飘荡着挨近地面，一个毫发无伤的黑斗篷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可爱的兰德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吗？不过指望着联合这群家伙一起将我杀掉，这是多么天真啊！他们压根儿不领你的情。瞧瞧他们那愚蠢而莽撞的样子，居然不知道黑法师是杀不死的吗？”
　　兰德尔面无表情：“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黑斗篷看上去心情很好，难得耸了耸肩：“就是因为你这样天真有趣，我才留你到现在呢，兰德尔。要知道忍着不吃你的灵魂，对我也是个难得的挑战。不过，这群家伙就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他说着，脚下的死气涌动，就要朝着绝望的佣兵们蜿蜒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安静沉寂的冰棺突然震动起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悚然看向那仿佛活了过来的棺材。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那两副冰棺的下面居然还刻着一个圆形的法阵。
　　方才黑斗篷受伤流下的血液恰巧滴落在法阵之上，魔力运转之下，那滴鲜血抽长成一条蛇的形状，沿着法阵慢慢攀爬到冰棺之上。
　　血色浸入到冰棺的纹理之中，就像一簇火焰在其中跳动，很快，原本四四方方的冰棺就融化得不成样子，即将显露出内里的模样。

　　兰德尔皱紧眉头，巨大的危机感萦于心头，叫他头皮都炸开了——
　　“都离开棺材！”
　　他顾不得形象，焦急地喝道。

　　可是来不及了，左面的棺材率先失去了封印的作用，一只缠绕着漆黑纹路的手掌“哗啦”一声破开冰壁，紧接着一个长相怪异的人形从中站立起来。
　　对方干瘪的没有一丝水分的身体上都是黑色的裂纹，而细脚伶仃的脖子上却挂着一颗过于肥大的头颅，层层叠叠充满了脂肪的皮肉下垂着堆到脖颈上，头发已经所剩无几，仅剩的那几根干巴巴立在脑顶，活像盐碱地里探出的枯草一般。
　　一双大而突出的复眼折射着光芒，算得上那扭曲肢体上唯一一件有活力的器官。
　　毫无疑问，这怪物就是在闪忆之中出现过的尤斯塔·弗雷德。

　　弗雷德伯爵自数百年的封印中苏醒，动作却一点也看不出僵硬，他一脚踏在冰棺的碎片之上，借力一跃，便纵身扑倒了刺伤黑斗篷的女刺客。
　　他那布满了裂纹的手臂如同铁钳紧紧扒住女刺客的脖子，同样枯瘦的双腿则夹在她的腰侧——这看上去可真够怪异的，就像是女刺客身后背了一个大□□一样。

　　但谁都笑不出来。
　　因为下一秒，在弗雷德伯爵胸口的位置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白黄相间的血肉间镶嵌着两排如针般密密麻麻的利齿。
　　就如同一张真正的大口一般，胸口的利齿咬合上女刺客的脑袋。细密的牙齿蠕动着，想要将女刺客的头颅塞进胸腔之中。

　　“啊！救命！救救我！”
　　女刺客发出凄厉的叫声，她美丽的面庞很快布满了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浆，巨大的疼痛让她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可是弗雷德伯爵就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般，无论她怎么打滚、撞击地面，那怪物都牢牢扒住她的身体，专心吸食她的体/液。

　　这景象看上去实在太过惨烈血腥，所有人都因巨大的震撼定在原地僵硬无比。
　　不过片刻功夫，女刺客剧烈的挣扎变得无力起来，最后连微弱的抽搐也消失了，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弗雷德伯爵从她的身上翻下来，露出尸体仅剩半个的脑袋。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就看到胸口浸满鲜血的怪物四肢着地，转动脑袋用一双巨大的复眼盯着他们。被赘肉拉扯着的嘴巴掀开一道缝隙，从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野兽想要袭击猎物也是这般模样，人们紧张地盯着弗雷德伯爵，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扑到自己身上。

　　可怪物的身影快如闪电，又哪是他们所能堤防得了的。
　　视网膜上仅仅留下一道残影，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哀嚎响起，一个年轻的剑士被怪物扑中，沦落为它的盘中餐。

　　一旁隐匿起踪迹的黑斗篷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
　　趁着怪物专心用餐的时候，黑斗篷再次幻化作一阵黑雾，悄悄接近了它的身旁，如同巨蟒吞食，黑雾化作一张大口，将怪物的身躯整个包裹进去。
　　能撼动整个石室的巨大吼声从黑雾中传出来，石壁顶上的冰凌在晃动中陆陆续续断裂掉落，险些砸中四处躲避的佣兵和兰德尔。

　　黑斗篷所化的雾气仍在试图吞噬怪物，时而逸散游离，时而收缩包紧，即便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能想象到双方战斗的激烈。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翻腾嘶吼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人们从遮挡冰锥的掩体中探出头来，发现黑斗篷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此时正慢里斯条地整理自己的袍脚。
　　弗雷德伯爵那怪异的身体伏倒在他的脚边。胸膛彻底破开，露出空空荡荡的内里，黑斗篷抬起手捂住兜帽的下半边，闲适地打了个饱嗝。

　　原本因为怪物死去而放松下来的佣兵们登时因此而灰败了脸色。
　　他们还没忘记方才失败了的刺杀行动，眼下看来是难逃一死了——

　　正当这些佣兵们难掩穷途末路之感时，法阵之上另一座棺材也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从冰棺的缝隙里探出来，将棺盖挪动开来。
　　一位美貌动人、身着宫廷长裙的妇人从中坐了起来。

　　如临大敌的众人任谁也没有料到，另一幅冰棺之中竟藏着如斯美人。
　　她有着桃花般的粉色脸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颤巍巍地在面颊上留下两道阴影，小而丰满的嘴唇微微撅起，仿佛主人被打扰了好眠而在闹脾气一般。

　　佣兵们一向风餐露宿，哪里见过这样娇贵而美丽的女人，一时都看呆了，直到他们看到女人从棺中站了起来——
　　女人裙子胸前的绑带并没有系上，露出了她丰腴而富有弹性的双/峰，以及双/乳中间破开的伤口，一颗生有双角的怪异人头从中伸出，轻轻转动着脖子，如同蛇信一般的长舌在空气中弹动。
　　这女人的身姿与外面甬道中的雕塑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她才是一只彻底成熟的帝厄菲斯特。
　　而方才的弗雷德伯爵同她一比，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压根就是一个失败产物。

　　女人不仅模样和普通人类相似，甚至还保留着生前的思维和说话的能力。
　　当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弗雷德伯爵的尸体时，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庞上有了发怒的迹象：“究竟是谁杀死了我的丈夫？！”
　　女性帝厄菲斯特嘶哑喊道。

　　离尸体最近的黑斗篷率先成为了帝厄菲斯特报复的对象。当怪物当空跳起，伸着长而尖的指甲朝他扑过来时，黑斗篷想要再次幻化成雾气躲避，可这一次他失败了。
　　当帝厄菲斯特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原本已经雾化的半个身体又突然聚拢，重新凝作实体。

　　黑斗篷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惊之下再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被帝厄菲斯特抱了个满怀。
　　女人胸膛前的头颅立刻长大嘴巴咬在黑斗篷的肩膀之上。
　　一向自大傲慢的黑法师如今吃了苦果，发出痛苦的哀嚎。

　　佣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感到大快人心，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立刻朝着甬道的方向跑去。
　　兰德尔也想趁着黑斗篷被撕咬的时候离开这里，但是显然他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因为黑斗篷还没有被疼痛迷了心智，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自己那并不怎么忠诚的仆人。

　　“兰德尔——！！”黑斗篷大喊。“卓斯——”
　　兰德尔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等黑斗篷吐出后面的音节，一柄雕刻魔纹的袖珍短剑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从他手中升起，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黑斗篷飞去。
　　当短剑插入到黑斗篷与帝厄菲斯特之间的那一刻，以魔力为牵引，短剑一分为五，构成简易的五芒星法阵，朝着女人刺去。

　　“啊！可恶！”女人猛地仰起身体，带动着她胸前的怪物头颅也因此离开了黑斗篷的身体。
　　巨大的拉力使得那头颅狠狠咬下黑斗篷的一块血肉。
　　黑斗篷疼得大叫一声，抓住这个间隙立刻远离了帝厄菲斯特。

　　而女人还在哀嚎。
　　其实炼金道具并没有给已经成为魔神的她带来多大的伤害，但是她伸手抚摸自己被刺伤的柔嫩肌肤，登时露出恶鬼一般扭曲的表情：“我的美貌！我的皮肤！可恶！你们这些家伙！”
　　她原本青春美丽的面孔此时此时因怒气布满黑色的青筋，愤怒让她更加接近恶魔的形态。

　　仿佛是在响应女人的怒火，石窟也开始动荡起来。
　　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夹杂着人类的尖叫。
　　兰德尔朝洞口看去，发现已经跑掉的佣兵又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一大群如同弗雷德伯爵一样转化失败的怪物跟着闯了进来！

　　“外头那些雕像活了！”一个佣兵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