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Ⅲ-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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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伯特·米尔顿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不容忽视的死亡之气。
作为信仰光明神教的高阶牧师，即便艾利克身上的死气更多地被生命树的生机所遮盖，经验丰富的大主教还是嗅到了那丝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你这魔物为何在此？！”
休伯特不及细想，主教权杖便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形，逸散的光明之力朝艾利克铺面而去。
刚刚拥有躯体的艾利克仍处于虚弱期，因曾被生命树魔杖上类似的波动伤到过，他在权杖抵住眉心的那一刻，便条件反射地从身体里抽出了霜锻。
两柄具备灵性的武器相抵，无数魔力分子在空气中集结凝聚，引起普通人难以分辨的震荡。
但客厅中的兰德尔察觉到了这股暴雨将至的危机。
等到兰德尔疾步走出房屋的时候，休伯特和艾利克已经有过一次试探性质的交锋。
种满了风信子的花园此时已经失去了错落有致的园艺情趣，因魔力的罡风变得七零八落。
而艾利克和休伯特的战圈中更是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潮湿土地。
艾利克挺直脊背遥看金发主教，握剑的手却不受控制得轻轻颤抖起来。
这一点力不从心被休伯特收入眼中，他轻蔑的勾起嘴角，光明之力因他吐出的咒语而越发活跃，主教权杖因此炽光大盛。
艾利克甚至感到迎面而来的热浪穿透了皮肉，直接炙烤着他的灵魂。
难以言说的疼痛折磨着艾利克，骷髅战士咬紧牙关，没有挪动分毫。
兰德尔本人就在他身后的屋子里。
眼前的人来者不善，在艾利克唯一的意识中，无论如何也要再拖延一会儿，起码能给兰德尔时间察觉到危机，及时做出应对。
而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功夫里，休伯特的咒语只差最后一个音节从齿间弹出。
意识到休伯特接下来的攻击并不一般，兰德尔立刻冲进两个人的中间，伸手挡在了艾利克的面前。
“兰德尔！”
这声呼唤来自骷髅战士。
他没有料到兰德尔会突然冲出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艾利克的声音先喜后惊，满是焦虑。
休伯特同样喊出好友的名字：“兰德尔！”
未能成型的咒语随着可怕的魔力威压消散了。
他看看艾利克，又看看兰德尔，表情惊疑不定。过了好几秒，休伯特才像是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所代表的含义，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你认识这个死灵——兰德尔，你疯了！”
兰德尔皱紧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白到接近透明。
面对休伯特饱含怒意的质问，兰德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听我解释，休伯特，艾利克绝非坏人。”
“我不在乎它到底是个什么样！我是说你！”休伯特的眉间凝起阴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和一个死灵为伍？我早就该知道……早就该知道，贤者之石会引你上歧途！”
“休伯特！”
“它身上的气息不对，兰德尔，你对它做了什么？你对它进行炼金了？”休伯特继续问道。
“休伯特！”
兰德尔再次出声打断了好友的话。
“如果你认为我已经堕落到和黑法师一丘之貉的地步，那么现在就逮捕我！如果你相信我还有清醒的头脑向你解释这一切，我们就进屋说。”
兰德尔沉下声音说道。
休伯特被兰德尔的一番笃定之语压住了烦乱翻滚的思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权杖收起，擦过两人，率先走进房屋之中。
艾利克此时才明白过来，突然冒出来的金发男人和兰德尔相识，他担忧地看了兰德尔一眼，兰德尔对他摇了摇头，两人也随之踏进房间。
休伯特坐在沙发上，目光锐利地紧盯兰德尔和艾利克。虽然看在与兰德尔的交情上，他此刻冷静地呆在这里，但是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紧绷的身体下充满了戒备。
兰德尔垂下眼睛，将艾利克的来历简要说了一遍。当然他省去了自己曾被黑法师挟持的事情，一方面是怕好友担心，另一方面在这种情况提到黑法师显然不合时宜。
“总之，艾利克没有任何恶意。我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兰德尔低声说道，“我只是炼制了一具□□。”
“用生命树枝？”休伯特点出关键，“我早就告诉过你，兰德尔，不要再去触碰生与死的界限。”
兰德尔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休伯特对好友的固执十分了解，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么，就算一切如你所说。我来引渡他。”休伯特提议道。
兰德尔诧异地抬起头来。
“它只是个死灵，并非异化的怪物，我可以引渡他的亡灵转世重生。”休伯特的语气十分认真，“兰德尔，听我的话，不要和这种东西再扯上关系。”
“我——”兰德尔的神情变得犹豫，视线转向艾利克。
艾利克察觉到兰德尔受到了男人的动摇。
他知道那并非是因为兰德尔把他当做了急于摆脱的累赘，从兰德尔的眼睛中，他看得出来对方真的认为被引渡对他来说是个合适的结局。
这真奇妙。艾利克觉得自己居然能够感知到兰德尔的所思所想。
因此他也知道兰德尔并不打算用一腔好意约束他，兰德尔并不愿意替他做出决定。
而他自己的决定是——
“我不同意。”艾利克说道。
艾利克的说辞引起了休伯特的一声冷哼。
大主教把视线转到艾利克的身上，说道：“选择权并不在你的身上，死灵。”
“不，只有他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兰德尔打断了休伯特的话，“如果他不愿意，那就这样吧。”
休伯特难以置信地看向兰德尔，他一直压抑的怒火此时猛然爆发，一向温和有礼的大主教站起身，双手拍在桌子上，锐利的目光刺向好友。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兰德尔。私藏死灵，一旦被有心人攻讦，将是你百口莫辩的污点。”
“我会小心，不会给兰德尔带来麻烦。”艾利克也站了起来，伸手挡在兰德尔前。
“可你现在已经给他带来麻烦了。”休伯特盯着艾利克，“人体炼金是大贤者才能接触的奥义，需要祭品和施术人的血肉，难道你以为你得到一具肉身，兰德尔就一点儿代价都没有吗？”
休伯特的话叫艾利克睁大了眼睛，他猛地转头看向兰德尔，最后视线落到兰德尔绑着绷带的手腕上。
炼金术师倍感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直视休伯特，闪耀的琥珀色眼睛中是真诚和谢意，以及不容更改的固执。
“休伯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艾利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都不及我的性命更重。我很理智，我的好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被兰德尔拿这种目光凝视，休伯特咬紧下唇。他重新坐下来，再开口虽然仍满是不赞同，但明显带上了无力再咄咄逼人的软声。
“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声，我不希望看到七年前的事情重演。你从来不是个理智的人，兰德尔，你总是把感情放在不应该付出的人身上。这也许是种诅咒吧。”
休伯特最后发出一声叹息。
休伯特的话让兰德尔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他没再说话。
大主教这一次拜访把自己搞到身心俱疲，不多时就起身离开。
只剩下兰德尔和艾利克两人的客厅里，艾利克盯着兰德尔的手腕发了半天呆，终于开口问道：“也许我被引渡，其实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更好？”
兰德尔扭头看他：“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艾利克抿紧嘴唇，半天才说道：“我是个死灵，兰德尔。人类的美德我并不一定具备，可人类的自私在我身上一点也不少。我希望我是我，是现在的我。”
——是遇到你的我。
兰德尔勾起唇角，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低头对艾利克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休伯特·米尔顿在离开兰德尔的庄园一周后，操纵着使役鸟向他传达了一个请求。
“你是打算近期都不来我这里了么？”兰德尔伸手梳理鸟翅，挑眉说道。
被休伯特附灵的小鸟在兰德尔的手上跳了两下，鸟嘴里传出人声：“算了吧，我怕一棍子宰了那个死灵，更怕被你气死。”
时隔多日，已经彻底冷静的大主教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咬牙切齿，但是更多的还是放松。
“不过认真的说，兰德尔，如果发生什么的话，我会义不容辞地帮你。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兰德尔弯下眼睛，不过说出的话却充满了调侃的意味：“明明是你今天有求于我吧？”
小鸟低头在兰德尔手掌上狠狠啄了一下，抬头说道：“有个孩子，得需要你帮我照顾一下。”
经过休伯特的叙述，兰德尔才知道自己将要担任的角色是个保姆。
当初举荐休伯特成为大主教的奥卡姆老主教已经退居二线。不过他有个小孙子，如今已经加入光明神教，成为了一名中级牧师。
“你知道的，教会里的晋升之路十分艰难，人脉、能力、履历缺一不可。这位奥卡姆的小少爷有望在家族的帮助下成为某小公国的主教，但是他的履历还是太过单薄了，这一次正好教会发布了一个任务，奥卡姆家族替他接了下来。”
“这不是挺不错的么？”
“但是听说这位小奥卡姆的性格有点……奥卡姆老主教请求我替他找个信得过的人在旅途中帮助他。”
“……不就是作弊吗？”兰德尔无语。
简而言之，就是小少爷能力不足，又想贪功，这种事情同一体系的人当然不好拜托，找个教会外的人最为稳妥。
休伯特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怕你身体尚未恢复，本来不想拜托你，但是我找的另外一个人突然联系不上了，所以——”
兰德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当是出门散心，我答应了。”
想来给家里小少爷历练的任务不会难到哪里去，兰德尔在这个时候心中还十分轻松。
但是十天以后，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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