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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Ⅱ-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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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混合着破碎内脏的鲜血喷溅在棺木上,更多的洒落进棺材里,洒落在了无生气的男尸身上。
兰德尔没有想到,这一捧血就像是热水倒进油锅,引发了一系列剧烈的反应。
滴落在男尸身上的血珠仿佛初雪消融,转瞬间便没了踪迹。而尸体上的肤色是一如既往不见丝毫瑕疵的瓷白色,衬着棺木壁上还在流淌的血渍,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而同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剧烈跳动起来。
并非方才一般,恍若地震的波动感。兰德尔他们所处的这个巨大球体此时仿佛有了胎动——
扑通、扑通、扑通……
伴随着有节奏的晃动,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心跳声敲击着人们的耳膜。
那沉重而空洞的心跳十分急促,听到的众人渐渐感觉到,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和耳边的声音同步契合上了。
兰德尔捂住心脏的位置,苍白的脸颊变得通红如滴血。他觉得身上的血液如同奔腾的洪水,极速地冲刷着每一寸血管,心脏几乎要不堪重负的爆破开来。
他的眼睛甚至因充血而出现重影,整个空间在他的眼中仿若真的变成了一颗心脏,在不断收缩膨胀。
他的感受,正是在场没一个人类的感受。唯一不受影响的,是没有血肉凡胎的艾利克。
它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开黑衣人的包围圈,三两步顺着藤蔓跳到兰德尔的身边,扶住了因眩晕感而差点跌下半空的炼金术师。
“没事吧,兰德尔?!”艾利克一手扶住兰德尔的肩膀,一手拍打着他的脸颊。
兰德尔的视线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他猜测自己的毛细血管已经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强而破碎。
他紧紧抓住艾利克身上的斗蓬,体内的疼痛让他只能大口呼吸。
幸而那莫名的心跳声不知为何突然戛然而止。
整个空间突然变得安静无声。
兰德尔半跪在地上,感觉奔流到发热的血液渐渐归于平静,大量的氧气涌进他的口鼻,兰德尔的喉咙失去了紧绷感,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
“喂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兰德尔?别吓我啊!”
艾利克见兰德尔的脸色一会儿血红血红,一会儿又变得惨白,甚至还吐血出来,立刻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兰德尔被它抓着肩膀晃得头晕脑胀,带着颤巍巍的尾音说道:“你再摇我,我就真的出事了!”
“哎?”
艾利克歪了歪头,闻言立刻松开了搭在兰德尔肩膀上的手。
兰德尔捂着嘴干呕几声,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没想到骷髅战士的力大无穷,居然是在这种时候被他体验到了。
真是饱受摧/残。
艾利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着急,又没有掌握好力度,它讪讪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兰德尔从地上拉起来。
骷髅战士扶稳了兰德尔,朝头领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瞟了一眼,低声说道:“你把领头的都杀了,下面还干嘛?我看咱们还是及时撤退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没有见你这么狼狈过呢。”
兰德尔神色晦暗,同样朝着头领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叫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凝结了。
“兰德尔?”
艾利克察觉到兰德尔的身体变得僵硬,他奇怪地开口。
兰德尔猛地攥住了艾利克的手,视线仍旧注视着前方,低声朝艾利克说道:“往后退,离棺木远一点,快!”
艾利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一向很听兰德尔的话,因此将兰德尔揽在怀里,几步跃起,重新跳回到石壁栈道上。
而兰德尔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口样式奇特的棺木。
棺木始终安静地停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动静。
但是兰德尔已经意识到了它的不同寻常之处。
它太干净了,原木的颜色依然清晰,上面法阵的光芒还没有完全逸散干净,使得整只棺木在昏暗的半空中微微发着荧光。
而棺木上面,一丁点血迹也没有。
方才喷洒在其上的鲜血此时都消失无踪了,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过一般。
这个念头在兰德尔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叫他头皮一阵发麻。
兰德尔一直紧紧留意着棺木的变化,所以当一只雪白的手掌从棺木里面伸出来的时候,他最先发现到那抹瓷白色。
因为头领的死亡,剩下的黑衣人全部朝着兰德尔和艾利克攻来。
他们不清楚本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头领死去的情况下,也许连离开这里的道路都找不到,穷途末路的念头一旦生根,这些黑衣人完全没有了顾忌,只剩下替头领报仇的这一个想法而已。
面对一群人放手一搏的拼命攻击,艾利克又要护着兰德尔,在剑网交错下不免吃力。
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笑声突然响起:“哎呀呀,真热闹啊——”
一行人听到这句话,有些吃惊地暂停了打斗,朝声音的源头望过去。
在半空的棺木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正坐在上面。
对方穿着雪白的袍子,可肤色却比长袍更为细腻白皙。他有着过分俊美的五官,比起任何一件美神的雕塑也毫不逊色。
“你是谁?”
黑衣人其中的一个惊异地开口。
在近乎封闭的墓穴之中,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值得所有人心生警惕。
兰德尔站在艾利克的背后,轻声朝骷髅战士点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棺材里的尸体,你要小心点儿。”
“真的假的啊?”艾利克喃喃说道。
兰德尔:“我亲眼看着他从棺材里面坐起来的,难道还会是假的么?你和他同是死而复生的亡灵,就一点也察觉不出不对的地方?”
艾利克的魂火熊熊燃烧:“我倒是想和他同一族类呢!既然大家都是死而复活,凭什么他身体完好无损,我就要没血没肉的啊!”
“……”兰德尔忍不住翻了白眼,“大概是因为他活着的时候要比你有钱吧。”
一看这墓室的每一个布局就都有讲究,对方何止是有钱,想必身份也一定不低,生前就一直惦记着死后。
艾利克听闻,魂火都暗淡了一度:“……好吧,我讨厌有钱人。”
在两个人插科打诨的功夫,死而复生的男尸已经改坐为站,轻盈地停在棺木的边缘上,行了一个古老的贵族礼:“夜安,各位先生们。鉴于你们是我新生的见证人,我就勉为其难向你们这些低贱的蝼蚁稍作自我介绍吧——我名康斯坦丁·比法姆,乃是伟大的金冠王后裔,高贵的血液在我的体内流淌,尔等凡夫俗子只配在尘埃中仰望!”
他阴阳顿挫的声音响彻空间,宛如戏剧的主人公一般神情睥睨,居高临下。
艾利克几乎要被这家伙激昂的声音激出了幻肢痛。
它嘶了一声,低声对兰德尔道:“这家伙怕不是有毛病吧?”
兰德尔想起了壁画上墓主人的生平,耸了耸肩:“表演性人格吧。”
艾利克:“……什么玩意儿?”
性格学还是最近几年兴起的学说,兰德尔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索性闭上嘴巴。
康斯坦丁·比法姆变脸却很快,他此时将脸上表情一收,眉目低敛下来,在棺木的微光下,便显得有些阴沉不定:“好了先生们,自我介绍说完了,我们现在来说点正事吧?该向我奉上鲜血的那个人,究竟是哪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伸出舌头在手腕的青色血管上舔了一口,随后便紧紧皱起眉头:“啧。太难受了!你们这群家伙,叫醒我却不愿意奉上最纯正的鲜血吗?”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弄得稀里糊涂。
而他提到血,兰德尔才留意到,本来躺在棺材里作为尸体,对方的皮肤上还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粉色,现在无论是嘴唇还是眼角,那点血色全都褪去了,露出同肤色一般的白色。
康斯坦丁·比法姆微微动了动鼻子,他仿如一只没什么重量的鸟雀,轻轻地动了动脚尖,便一个翻身跳离了棺材,握着藤蔓挂在了半空中。
被掀下去的棺材盖离他不过半米的距离。
男人弯下腰肢,以一种柔软的姿势伸手摸上了棺盖。
随后,康斯坦丁直起腰,他的指尖上,钻石怀表闪过一丝流光。
他将怀表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这味道——充满了魔力的味道,这才该是我的祭品。”
男人说着,目光变得锐利如鹰,射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鲜嫩的羔羊,难道你以为你能躲过去么?”唐斯坦丁·比法姆舔了舔唇角,他的视线最终聚焦到兰德尔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