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Ⅱ-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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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尔和艾利克被押解着，踏上了隐藏在石壁中的栈道。
栈道被开凿在石壁内侧，从远处看去，被掩埋在层层阴影当中，难以辨别。可当踏上了栈道，兰德尔就发现这条人工开凿出来的道路盘旋向上，直通顶层。
虽然整个球型空间上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米，但是如果要沿着球体表面环绕而行，路程就显得十分漫长了。
兰德尔和艾利克又是被捆在一起行动，平白又要消耗不少体力，很快炼金术师便汗如雨下，累得气喘吁吁。
他刚刚放慢脚步，就被身后的监视者推得一个踉跄，兰德尔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平静的样子继续前行。
离顶棚越来越近，悬在半空中的物体也就越来越清晰地展露在众人眼中。
就像兰德尔猜测的那样，那确实是一口棺木。
但是与普通的长方体棺材不同，悬吊在空中的棺木被做成了梭子的模样，两头尖尖，肚子滚圆。浮在半空的昏暗中，更像是一艘停在海面上的小船。
棺木上还刻画着精细的花纹，等到人们终于走到与棺木同高的地方，兰德尔微微眯起眼睛，才发现棺木上层层叠叠的并非装饰用的纹路，而是他辨别不出用途的法阵。
纹路将棺材串接的浑然一体，甚至看不到棺盖上的缝隙。
这时候，头领停住了脚步，不再前进。
他们的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褐色的枝干，都是从最高处的石壁上挂下来的。有些隐藏进石壁之中，不见须尾；有些纳入到木棺的表面融为一体；还有些无依无靠，荡在半空中。
这些枝干组成密密麻麻的交错大网，铺展在顶棚的弧面上，无端让人感到窒息的恐慌。
有些枝干互相纠缠，组成一条道路，连接着石壁和中间的棺木。黑衣人们压着兰德尔和艾利克踏了上去。
兰德尔的脚刚刚接触枝干铺成道路，便觉得脚下一阵轻微的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脚下黏腻地滑过。
炼金术师心中一惊，大厅里扭动的蜈蚣形象还未在他脑中远去，他不由僵住了动作。
等到兰德尔硬着头皮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攒动的并非是什么生物，而是枝干本身。相互拧成一股的褐色枝干江湖纠缠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
那熟悉的模样让兰德尔突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头顶上悬挂下来的这些枝干并非是生长在此的藤蔓，而是刺穿了墓室壁顶，蔓延进来的食人树的根须。
一行人身上克制食人树的药剂还能发挥效用，即便轻微摆动的根须全都散发出蠢蠢欲动的气息，兰德尔也并没有如何恐慌。
他抬起头，原本是想仔细观察这些根须是如何穿透石壁生长的，却发现了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一抹影子。
“……那是什么东西？”
兰德尔迟疑地问道。
在最顶端，食人树根须织成的大网的最中间，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人形。但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兰德尔聚了几次焦，也难以分辨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一行人已经临近棺木不过一米的时候，兰德尔站在正下方的位置上，才看出了头顶上人形的真容。
他的眉头因此紧紧皱起。
那是一个女性黑精灵。尖尖的耳朵从垂落的长发两侧支出来，昭示着她的身份。黝黑的皮肤几乎要融进黑暗中去，但是兰德尔仍能看出她饱满而柔软的身体弧度。无数根须将她困住，摆出平行的姿势。
黑精灵看上去仍旧美丽光滑的脸庞正面对着底下的人们，她花瓣似的双唇紧闭，褪去了血色，只余灰白。只有这么一点暗淡的色泽，提醒众人她并非活人。
在看到黑精灵的那一刹那，兰德尔立刻将她与壁画上墓主人的妻子联系在了一起。毕竟，依照墓主人对妻子扭曲的占有欲，将她带进墓室陪葬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他又有些不能确定了。
墓主人所生活的精灵时代距今已经数千年的光阴，即便黑精灵拥有比正常人类更为漫长的生命，就算她是活葬的祭品，历经千载光阴，怎样也该变作一身枯骨。
又怎么可能如同活着一般，拥有充满生命力的躯体呢？
兰德尔所关心的，头领却一点也不在乎。
他身负使命而来，为的是要找到主人所需的东西。但那具女尸显然不是，他只朝上瞥过一眼，就专心将注意力放到了近在咫尺的的棺木上。
也不知道棺材用的是哪一种木料，竟能隐隐散发出新鲜草木的清香。比起整个空间弥漫的陈腐瘴气，反倒是这口棺木周围的空气最为清新宜人。
头领反身举起短刀，一道冷芒滑过，牵连着兰德尔和艾利克的绳索应声而断。没等兰德尔有什么反应，他便被头领抓着头发，甩到了棺材上面。
“嘶——咳咳……”
兰德尔的肋骨撞到棺木边沿，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靠着根须的牵引才停悬在半空的棺材因为这样的冲击而晃了两下，双手不再受困的兰德尔立刻惊地死死扣住了棺材的一角。
头领趁着这会儿功夫也一步跨到了兰德尔的身边，将他的头抵在棺材盖上，伸手把怀表从兰德尔的衣兜里搜了出来。
头领暴力的举动，让被留下的艾利克愤怒地挣开黑衣人的钳制，想要赶去营救兰德尔。可是在狭窄的根须通道上，被几个黑衣人围困的他却不得不面临左支右绌的尴尬局面。
艾利克一面同黑衣人们周璇，一面留心着兰德尔，沉下情绪伺机而动。
而兰德尔这边，被头领压着脑袋按在棺木上的炼金术师胸口盘踞了一团火焰。对方这种羞辱人的行为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想要知道这群家伙究竟打算做什么，兰德尔一定不管不顾地将这混蛋从自己身上掀飞出去。
兰德尔目光渐冷，侧着脸盯着不远处插进棺木里的根须，任由头领将怀表搜出。
嵌满钻石的怀表表面十分尖锐，在头领粗暴地拿出来的时候，从兰德尔的手背上划出一道带血的痕迹。
头领将染着血的怀表扣在棺木最上方的凹槽之中，原本安静帖服在棺材上的法阵恍如被注入了灵魂般，炽光大盛。魔力凝聚成波光流转的水流在一个串联一个的圆形法阵中流过，直到棺木上的所有花纹都被点亮。
“咔哒”一声，原本纹丝合缝的棺材一分为二，顶上的盖子翻了个个儿，从棺木上分离开来，因为还有根须吊着，晃悠悠地挂在了半空。
棺木里面安放的墓主尸体暴露在人们的眼前。
兰德尔的视线投注到棺木里面，眼睛蓦地一下睁大了。
棺木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
金灿灿的发丝轻轻地散落在身下柔软的枕头上，他的眼睛闭合着，浓密的睫毛纤毫毕现、根根分明，嘴唇饱满而有弹性。就连交握在胸前，紧握着一根法杖的双手，指甲里都透出了粉粉的血色。
这是一个过分俊美的男人，仿佛集齐了天地间所有的钟灵敏秀，即便不曾挣开双眼，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一位女性能拒绝他的魅力。
他哪里像个死人？
如果说头顶上的女人尚且还有一丝衰败的死相，那这个男人就真真切切地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苏醒过来。
可这种魅丽，在眼下的环境中反而变作了加倍的恐惧，直叫人的手心里腻出汗水来。
兰德尔的神色变得茫然。
他甚至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全是错误的，也许这里并非是精灵时代的墓穴，而墓主人也不过是刚刚下葬而已。
否则又怎么解释得通这样完美而鲜活的尸体？
头领见到棺木里面躺着的男人，却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他重新举起短剑，拽着兰德尔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身边。
头领将兰德尔的手臂扭到背后，把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带着死神般的吐息，在他脸侧轻声说道：“炼金术师阁下，为难您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现在就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回过神来的兰德尔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他是不知道对方打算让他帮什么忙，但是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和杀气却不容错辨。
兰德尔闭上眼睛，头领以为他放弃了挣扎，压住他的腰，将他的上半身推到棺木顶上，刀剑对准了兰德尔纤细的脖子，低声吟诵道：“月于此，星于此，世间众神都汇聚于此——死亡之地的开门人化作众神的眼、口、鼻、心，他的鲜血将做甘霖，浇灌生命的种子——”
头领沉声念出誓约，语言的力量牵引蛰伏许久的灵魂，连接在棺木上的根须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仿佛奔流的液体正流经这些根须，供养给棺木。
甚至有女人的尖叫撕破空间，带起一阵声浪。
紧贴在根须上的女尸此时竟双眼暴睁，张大了嘴巴，露出呐喊的表情。
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头领的咒语下变作了活物。尘埃肆虐，平地起风。
头领的额头隐现汗水，他不过是按照吩咐一步步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是眼下晃动的石壁、扭曲的根须、和表情忽然狰狞的女尸都超出了他的认识。
也许自己正在唤醒一个恶魔。
这个念头刚刚在头领的心中升起，他的咒语便戛然而止。
头领瞪大了眼睛。
并非是他故意停下了声音。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一枚小小的金属梭子正旋转着在他的身上刺出了一个黢黑的窟窿，黏糊糊的肠子甚至从窟窿里滑出了一小截。
兰德尔趁机从头领变得无力的钳制下挣脱开来，跳到一旁。他随手按了按还隐隐作痛的头皮，低声说道：“给你一个你再也用不着了的警告——永远也别小瞧一个炼金术师自保的能力。还有，杀人的时候少说点儿话，即使是咒语。”
他说着，轻轻打了个响指。还在头领身上钻洞的炼金武器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将头领的半个身体都炸成了血雾，喷溅到棺材里的尸体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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