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伦轶巾帼——孝贤皇后传》清墨一世

26、隔阂

　　皇上并没有直接质问清琬，反而赐座，仿佛是要和她聊天一般。
　　“朕记得你是富察家的？”
　　清琬回道，“是，儿臣富察清琬。”
　　“富察家大族多出贤人。朕看你年纪轻轻就稳重端庄，才让你嫁给弘历。”皇上道，“说说吧，今日你为什么给弘时求情。”
　　清琬低眉顺目，“并非儿臣为三哥求情，只是四爷心意如此，儿臣只是代为表达而已。”
　　皇上饶有兴趣，“那你又为何会让朕想想弘时小时候呢？”
　　清琬忙回答道，“儿臣有一个幼弟傅恒，年幼时顽劣，阿玛经常责罚。有一次阿玛下手狠了，傅恒没忍住，哭着说‘阿玛，我疼’，阿玛本来盛怒，听了这话却突然停了手，红着眼睛走了。原来是因为傅恒还在襁褓时曾经大病，夜里高烧时也是哭着说‘阿玛我疼’，我父亲听了这话想起他小时候的可爱，爱多过怒，就不忍再打了。”
　　皇上不语，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清琬接着说：“其实父子情深，就是真的怒极了，也是出于爱。今日弘时大逆不道，您惩罚他是应当的。可是若一时生气将他处死，将来再回想这个孩子，该有多难受啊。很多事可以改变，唯独生死不可追回。四爷和媳妇就是心疼皇上，怕您日后承受更大的痛苦，所以才冒死求情，至少保住三哥的命啊。”
　　皇上叹息道，“那你说，于弘时，于弘历，朕可算一位好父亲？”
　　“皇阿玛恕罪，儿臣不敢妄言。”这话题太大，清琬思索着回答道，“儿臣并非三哥，也非四爷，与皇阿玛相处也不过逢年过节的问安，这个问题儿臣无法回答。可是儿臣知道，您不仅是众位阿哥公主的阿玛，更是天下人的父母，您为天下人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尽享天伦之乐。哪怕清琬一介女流，也十分清楚您是因国事而疏家事，您若成不了一个好父亲，只能是因为在这之上您已是一个好皇帝。”
　　皇上目光渐渐变了，落在清琬身上是十足的赞赏，“好个玲珑剔透的孩子！朕只当你才学出众，竟不想你有这样的见识。你在弘历身边，朕很放心。”

　　弘历见清琬回来眼睛一亮，话语却迟疑，“你……没事吧？”
　　清琬摇摇头，“没什么事。”
　　弘历转过头去，“那就接着看戏吧。”
　　清琬看向弘历，却见他满脸笑容地给含瑛慕晴说着什么。
　　清琬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好多问，只好安静看戏。
　　戏台那方的《长生殿》唱音渺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回了府里，弘历道，“今日也累了，带着珺琴早日休息吧。”
　　清琬越发觉得弘历不对劲，急忙问，“四爷不留下吗？”
　　弘历冷道，“适才答应了含瑛，今夜陪她和永璜。”
　　清琬一愣，勉强笑道，“那也是应当的，妾身恭送四爷。”
　　弘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留在府里没去的雪霁跑过来问，“怎么出去一趟四爷就这么不高兴了？今夜中秋，四爷理应留在嫡福晋处啊。”
　　“哪有这么多理应。”清琬涩声道，“他去陪永璜也是应当的。”
　　雨晴小心翼翼道，“福晋，奴婢愚钝，觉得是您今天为三阿哥求情让四爷不快了。”
　　清琬哄着珺琴跟乳母走了，自己也坐下慢慢卸去华丽的妆容，“三阿哥帮了琴儿，我帮他也是应当的。而且我不出面，四爷也是会起来求情的。”
　　艳丽的胭脂被擦去，一点点露出清琬苍白的面容，她突然觉得劳累。
　　“扶我休息吧。”清琬揉了揉额头，“我有些头晕。”
　　雨晴雪霁急忙服侍她躺下。
　　夜深人静，满月皎洁，将冷冷的清辉洒在清琬床前。秋日的风有些凉，带着桂花馥郁的香气，浓重地凝结在月光下。
　　清琬闭上眼睛，她很清楚弘历是在生气。今日的情形，若是弘历不出来劝阻，日后皇上后悔，必定指责弘历不懂手足情深。若是劝阻，皇上盛怒之下又难保不备牵连一起惩罚。清琬只能硬着头皮替弘历出来说话，她的话就等于弘历的话，若是有责罚，她也可以替弘历挡一挡。清琬的确是想报答弘时那日救了珺琴，但她这一切更是为了弘历。
　　可是，她不明白，弘历为何这样生气呢？
　　第二天，弘历歇在了高格格处。
　　第三日，他又去了惜莲那边。
　　一连十几日，弘历每个人都宠幸好几次，却唯独没有踏足清琬的屋子。